短篇（一）

　　這個世界，我究竟還留戀什么？

　　少年想著。

　　要不自殺吧，可是又好像還有什么留戀的東西，是什么呢？

　　父母？剛剛出車禍死了。

　　那是什么？朋友嗎？對啊！

　　少年飛奔去學校。

　　同學們的眼神……好奇怪。

　　“楊福同學。”有人叫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猛然回頭，是班長。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亂，但也不能一身血來學校吧？同學們都有些嚇到了。”

　　少年不知所措，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跑出學校。

　　他差點忘記，自己沒有朋友。

　　“超能力……有什么用。”少年自言自語。失落地在街道游走。

　　楊福，一個普通初二在讀學生，普通家境。除了長相還不錯，周圍的一切都很普通。

　　本來是這樣的。

　　變故總是突如其來。

　　一周前——

　　“那個，楊、楊福同學，我喜歡你！”

　　學校后操場上，一個女生扭扭捏捏地，向面前的少年告白。

　　“額那啥，我們之前見過嗎？如果直接答應你，顯得我很輕浮。”楊福面帶笑容，“表白信我就收下了，我會好好看完的。”

　　剛要伸手去拿信，女孩迅速抽回手，陰暗的眼神逼的楊福直冒冷汗：“你不配！你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嗚嗚，我明明那么努力，關注了你那么久，你都沒注意到！現在在這里裝什么紳士！？”

　　“啪！”

　　女孩甩了楊福一巴掌后氣沖沖地跑開了。

　　楊福捂著臉，愣在原地。

　　上課鈴響了。

　　他找到女孩的班級，當著女孩全班同學的面提起對方衣領：“臭婊子，不接受你，你就打人？你努力在哪里？你但凡每天在我面前晃兩下我都能有點印象！我根本不認識你！”

　　說完搶過女孩的表白信，撕開。零零落落地，數張楊福同學的隱私照片飄散在地。

　　楊福兩眼一黑，他有那么一瞬間想掐死這名女孩。

　　楊福撿起照片甩在女孩臉上：“這就是你的……喜歡？笑死人了！”說罷甩袖走人。

　　女孩在座位上嚎啕大呼。

　　這件事沒過多久就在學校傳開了，但事態明顯一邊倒。

　　幾乎所有同學都在討論，討論什么呢？

　　楊福同學是不是一個暴力狂。

　　“當眾毆打女孩子，這妥妥的校園暴力啊！”同學甲說。

　　“就是啊，而且我聽說那個女孩子剛向他表白完呢，楊福也太惡劣了！”同學乙憤憤道。楊福從人群穿過，他不在意，真相只有少數人知道是他的人生格言。

　　但是隨著人傳人現象，這件事越鬧越大。甚至有同學將“楊福毆打女生”的視頻傳到網絡上。引起網民公憤。當然視頻里并沒有楊福撕信那段。

　　楊福同學，成功地被叫了家長。

　　“你知錯嗎，快向這位女同學道歉。”

　　教導處，楊福和家長，班主任和那名女生。

　　“我不該打人，對不起。”楊福向女孩九十度鞠躬。

　　“咔嚓！”一絲白光在楊福眼底閃過。

　　對面的女孩拿著手機：“嘿嘿……楊福道歉的照片……嘿嘿。”好像口水快要流出來了。

　　班主任對女孩說：“你愿意原諒楊福同學嗎？。”

　　女孩搖搖頭，紅著臉說：“沒事的，人家根本就沒有生氣呀……只是，楊福同學在學校的形象不太好了，把人家調到他班和他做同桌吧！這樣大家都會知道沒事了。”

　　楊福握緊拳頭：“每個班的人數是固定的，你這樣做有考慮過被調換的那名同學的感受嗎？”

　　“人，人家這都是為了你呀！”女孩好像快要哭出來。

　　又咔嚓一聲，這次又是誰拍的照片？

　　楊福大吼一聲：“得寸進尺！”

　　說罷揮拳向女孩臉上打去，還沒碰到她，女孩哇的一聲哭出來，“嗚嗚，暴力狂……人家明明那么喜歡你，你怎么能打人家，嗚嗚嗚……”

　　楊福的拳頭停在半空。“惡心。”說完，拳頭還是砸了下去。

　　楊福休學了。

　　夜晚。

　　“小福，出來吃飯吧。”楊福的媽媽輕叩少年的房門。

　　“別郁悶啦，吃完飯去散散步。”楊福爸爸坐在飯桌旁喊道。

　　不知過了多久，楊福還是沒有出房門，直到深夜他的父母睡著。

　　他躡手躡腳地走出家門。

　　公園里只剩寥寥幾人。

　　楊福在石子路上慢悠悠地走著，他回憶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想到那個女孩的臉，頓時一陣反胃。

　　十幾分鐘后，公園里的人都走光了。

　　楊福癱坐在長椅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

　　一個身穿正裝的中年男人步伐緩緩，朝楊福走來。他很自然地坐在楊福旁邊。

　　“小朋友，有心事？這么晚不回家爸媽可是會擔心哦。”

　　楊福抬眼一看，男子的黑眼圈很嚴重，皮膚也作脫水狀，眼里布滿紅血絲。

　　楊福坐直身子，并不想理會他。除了爸爸以外，還沒有和其他中年男人靠那么近過。于是撇開眼看別處。

　　氣氛沉寂了一會。“大叔你才下班嗎？”楊福開口，但是對方并沒有回應。

　　“喂！”轉頭一看男人倒在椅子上了。“你醒醒！”楊福呼喚了幾聲，男子半瞇著眼，談吐不清。

　　看來還有意識，楊福心想。于是他迅速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電話里，楊福溝通的非常清楚明白，說的地址也很詳細，可是。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十五分鐘過去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

　　“靠！”楊福罵道。他沖回家，猛敲父親房間的門。

　　父親開門“怎么了小福？”

　　“爸！快救人！把車開出來！在公園里！”

　　父親沒有過多詢問，轉身去拿車鑰匙。

　　楊福跑回公園，背起男子，很重，但對于一個成年男子來說，這體重過于輕了。

　　“小福！快！”父親已經開車到了公園入口。

　　把人背到車上后，車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醫院。

　　經過半小時搶救后，男子醒了過來。

　　“大叔，你嚇死我了。”楊福趴在病床邊。

　　男子坐起，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楊福的父親，低頭說：“給您添麻煩了。”

　　父親微笑，“不麻煩，醒過來就好。”

　　說罷走前拍了下楊福的頭，“臭小子干的不錯。”

　　男子下床，掏出手機，“醫藥費多少，我把錢給您。”

　　父親擺擺手：“不用！小錢而已。”

　　楊福在一旁瘋狂給老爸使眼色，內心道：才不是小錢，我們家本來就沒錢。

　　男子和父親客套幾番，還是把錢給了。

　　“謝謝你們，我走了。”男子整理了下外套，轉身要走。

　　“等等！”楊福拉住男子，“你才剛搶救過來，不再躺會？”

　　男子撥開楊福的手：“明天還得上班，我要回去改方案。”

　　“你這個狀態還上班？萬一又暈了怎么辦？”楊福不依不饒，又抓住男子的衣服。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男子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福心里十分氣憤，“別到時候工資還不夠看病錢。”他小聲說。

　　父親嘆氣，“快12點了，小福，回家睡覺吧。”

　　“嗯。”

　　這個夜晚，楊福心里五味雜陳，但只掙扎了一小會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那個向他告白的女孩出現在夢里。

　　“楊福。”那個女孩說。“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楊福想回答，但他話語卡在喉嚨，發不出聲音。身體也沒辦法動彈。

　　“……”

　　“那我當你默認了。”女孩說。“你想不想看點有意思的？”

　　她打了個響指，一片屏幕出現在眼前。

　　上面放映著超級英雄的電影。

　　“很酷吧。”

　　“給你看個更有趣的。”

　　屏幕閃爍了幾下，畫面里的場景變了。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手指不停敲擊鍵盤。

　　“你認識他，對嗎？”女孩指著屏幕里的男子。

　　楊福面色平靜，還是說不了話。

　　女孩大笑幾聲，又打了個響指，屏幕里的人瞬間癱倒在桌上，沒了生機。

　　“你！”楊福突然能說話也能動了，他沖向前，撲在女孩身上不停對她施以痛擊。

　　兩人周圍升起兩條環繞著他們的布帶。

　　布帶上寫滿了網絡上對楊福的惡意。

　　楊福捂著頭，腦袋像快炸了一樣疼。

　　女孩和周圍的場景都消失不見。

　　楊福一人坐在無邊無際的空白中。

　　“這么晚不回家，爸媽會擔心哦。”

　　“該被擔心的是你吧，一副隨時會暈過去的樣子。”

　　上空傳來聲音。

　　“擔心……”楊福自言自語道。“該被擔心的。”

　　“另有其物。”

　　楊福突覺無力，整個人軟倒在地，埋沒在無邊無際的空白中。

　　第二天醒來時，楊福渾身酸痛，感覺就像昨晚出去打群架了一樣。

　　洗漱時，楊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有些疑惑。

　　“……臉好像變了？眼睛顏色也變淡了。”他又觀察一番，發覺頭上多了幾絲白發。

　　少年白頭？楊福心想。大概是昨天太生氣了，氣出來的。

　　他完全記不起來，自己做了什么夢。

　　因為那個視頻還在傳播的原因，楊福不想登陸社交賬號。

　　他可是要在家待一個學期呢，總得找點事情做。

　　牽狗去遛彎，看大媽跳廣場舞，玩手機游戲……有些膩了。

　　他的成績不算好，在班里也算是墊底的那種，幾乎每次考試都是倒數前十。

　　他不喜歡學習，但實在沒事做啊。楊福抄起一本數學課本，認真地看了起來，認真的……睡著了。

　　父母親下班回來。“小福！給你帶了龍蝦，快出來吃～”

　　見沒人應，母親悄悄走到楊福房間，發現他睡在數學書上。

　　母親頓感欣慰，不愿吵醒他，又悄悄離開了。

　　楊福半夜驚醒，一看手機九點了。

　　他踱步倒客廳，看到餐桌上的小龍蝦，旁邊放著一張紙條：餓了熱熱再吃。

　　他真的蠻想吃的，但是……不餓。

　　于是喝了口水便出門了。

　　下樓時，楊福一腳踩空，眼看就要以臉著地的方式滾下樓梯，但是沒有。

　　他浮在了半空。

　　“我去！”楊福驚訝道。“我這么牛嗎，這算不算超能力？”

　　他試著控制這股力量，穩穩落地了。

　　楊福一路小跑到公園，這時候還有很多人。

　　他走到公園里的沙堆區域，喝聲道：“超級無敵楊福大帥哥沖擊波！”隨即胡亂作出一個手勢對準沙堆。沙堆對面的小學生愣住了，“大哥哥，你在干什么。”

　　楊福收回手，故作姿態：“咳咳，我這是在做法。”

　　幾秒后，沙堆炸開。

　　這怎么還帶延遲的，楊福心想。

　　“哇，大哥哥你真的會法術！”小孩驚呼。

　　“那是！”楊福叉腰道。

　　后來他又花里胡哨地展示剛覺醒的超能力。

　　“哈啊～”小孩打哈欠了。“我好困呀，我要回家睡覺，大哥哥明天見！”

　　楊福還沒來得及告別，小孩就一溜煙似的跑了。

　　他自己又試了幾種自以為帥氣的招式，雖然都沒什么攻擊力。

　　有點餓了，超能力還挺消耗的。

　　楊福拿著公園門口買的串串，邊吃邊溜達。

　　走著走著就看見眼熟的身影。

　　一位身穿正裝的男子，躺在椅子上。

　　楊福掏出手機看時間：十點半。這家伙果真每天都這么晚下班，楊福心想。

　　楊福走近椅子才發覺，那大叔躺著睡著了。

　　為什么在戶外睡的那么安穩，楊福不解。不解歸不解，他也不會去叫醒大叔問就是了。

　　“不關我事。”楊福小聲逼逼。雖然嘴上這么說，他還是去確認了一下大叔有沒有呼吸，心跳平不平穩。

　　睡這里會出事的吧，不回家為什么不去賓館睡，為了省錢？

　　楊福在大叔旁邊坐了好一會，腦袋一片空白。我這是在做什么，凈做些無意義的事。他這樣想著。剛要離開，那大叔嘴里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媽”。

　　楊福瞬間覺得他有點可憐，于是現學現賣用超能力給他架了一層透明保護罩。

　　他又待了一會，有困意了才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翻來覆去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對一個陌生人那么上心。因為自己救了他一次，就母性大發產生了類似護崽的責任感嗎？可他是男的哪來的母性。

　　他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有些不一樣。

　　四周像是被海浪包裹，天上飄著粉色的云彩，地面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水。水面不斷升起七彩的泡泡。泡泡飛到高處，聚集在一起，在空中架了一道彩虹。

　　空氣是淡淡的帶點咸味，混了些蒲菏香。

　　“我的，天……”楊福難以置信，自己的夢居然這么少女心。

　　他在夢里走了好遠好遠，看不到頭，除了泡泡就沒別的東西，很是無趣。

　　接著他突發奇想，在夢里使用超能力，果然！

　　沒辦法用。

　　“都說夢是自己制造的，那是不是我想什么夢里就有什么？”楊福小聲道。

　　奈何他腦子里什么也沒有，思來想去只能想起最近惹他生氣的女孩還有……那個差點死過去大叔。

　　等楊福反應過來時，面前出現了一把粉色的長椅。

　　他有些些疑惑，慢慢地走到長椅邊，坐下。

　　身邊人影逐漸顯現。嚯！怎么多了個人，楊福震驚。

　　大叔半瞇著眼，一副打瞌睡的樣子。

　　反正這是我的夢，叫醒他應該沒關系，楊福戳了戳大叔。

　　大叔哆嗦一下，醒了。

　　“你說說你，為什么不回家睡覺要在公園睡？”楊福當然知道這是自己的夢境，問了也得不到答案，但是，他真的很想和別人交談，在夢里也好。

　　誰想大叔居然回答了：“我把鑰匙落家里了，這么晚也叫不來鎖匠，將就一下咯。”

　　楊福略吃驚，但是過了一會他便認為，這是自己腦補的大叔戶外睡覺的理由。

　　談話繼續。

　　“你家里就你一個人啊，你老婆呢？”

　　“我沒結婚。”

　　“那你爸媽呢？”

　　“在老家住。”

　　“你沒女朋友？”

　　“沒有。”

　　……

　　一些新朋友見面常用查戶口言論，問完就沒話題了。

　　楊福突然想大膽一點，反正這是他的夢。

　　“你不會喜歡男的吧？”楊福嬉皮笑臉問道。

　　大叔沉默一會，“這是什么話，我不喜歡男的。”

　　“那你喜歡什么類型的人？”楊福繼續問。

　　大叔有些結巴了，他似乎也說不清。含含糊糊地說：“善良的……吧。”

　　楊福瞬間覺得沒趣，世界上好人壞人各一半，難道好的他都喜歡？

　　“啊，這夢真——無聊。”楊福拖長音說道。

　　大叔望了一眼楊福，說：“是啊，真無聊。”

　　楊福剛想說什么，大叔消失了，夢也醒來了。

　　咸咸的海風和蒲菏味仍充斥著鼻腔。

　　不知道為什么，醒來的楊福有些想哭，他上一次和父母以外的大人交談那么久是什么時候？

　　鏡子里的他，除了變帥以外，又添了幾撮白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挑染。

　　“這是超能力的副作用嗎。”楊福自言自語。

　　日復一日地過了幾天后，他的頭發完全白了，父母很擔心他。

　　他只是擺擺手，開玩笑似的說：“這是變帥付出的代價。”

　　確實，經過幾天進化，他已經帥的不能再帥了。

　　但是這幾天，楊福去公園，每晚等到十二點，也沒有看見大叔。

　　只是幾面之緣而已，不必那么在意，他安慰自己，其實他早已把大叔當作虛擬的朋友了。

　　在夢里他們時常交談。聊天聊地聊八卦聊歷史聊家事，雖然楊福自認為這都是他腦補的。

　　第七天。

　　楊福一家開車出去玩耍，卻被逆行的超速車輛撞翻。

　　現場一片狼籍，楊福強睜開血肉模糊的眼皮，痛哭流涕，手機也碎成了數不清的塊狀，他啊啊著張著嘴，鮮血填滿口腔，發不出聲響。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都端著手機，對這悲劇的現場，進行錄像。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悲劇總是接二連三地發生呢？楊福崩潰了，一位孕婦走過來摸摸他的頭，“小朋友，世事無常，要坦然接受。”說著從衣服里掏出紙巾，擦拭楊福身上的血跡。

　　救護車在半個小時后抵達現場。

　　警察也過了近二十分鐘才到現場。這時候，楊福的父母已經死的不能再透了。而那輛超速逆行的車子，只是撞壞了引擎蓋。司機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他氣勢洶洶地走到楊福面前，吼道：“我這車的維修費，你兩條命也賠不起！”

　　警察走到兩人中間：“先生，請跟我們回局里接受調查。”

　　那司機拿出五千現金遞給交警，交警推脫，楊福瞇著眼看到了。醫護人員涌向他，將他抬上擔架，楊福卻掙脫了。“不要管我，我沒事。”

　　這時，一位律師走到楊福身邊，楊福聽他唧唧歪歪講了非常多的話，唯二提到的重要信息就是：楊福的父母生前向銀行貸款，二人死后的人身賠付款會作為本金的一部分償還貸款，而楊福目前無經濟能力償還，就把楊福家的房子暫時作為抵押。

　　楊福愣住了，血跡蓋不住他空洞的眼神。

　　周圍的群眾四散開來，現場已經被清理干凈，唯一不干凈的，就是渾身是血的楊福。

　　他無處可去了，父母去哪了？家去哪了？他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了。

　　不使用超能力就不會餓。

　　他借此在公廁里躲了幾天。他無時無刻都在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為什么自己沒死，為什么還在這個世界，他在留戀什么？

　　恍惚之間，楊福好像又把整個星期的事都經歷了一遍。

　　剛沖出學校的他漫無目的，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個熟悉的公園。

　　現在是中午，室外溫度很高，公園里沒什么人。

　　楊福走到洗手池邊上，洗干凈臉和四肢，然后脫下上衣，他半赤裸著，揉搓血色的衣物。雖然已經盡量避開人群，他的白發依舊引人注目，一位老太太經過洗手池。

　　“哎呀！老伴兒，你怎么在這，我到處找你！”

　　楊福轉頭看向老太太。“寧認錯人了。”

　　老太太有些尷尬地鬧鬧后腦勺，“抱歉啊，小伙子長的真俊！就是……身上一股血腥味，你等會。”老太太從挎包里拿出一瓶小巧精致的香水，對著楊福噴了噴。

　　味道很清新，是淡淡的蒲菏香……和咸咸的海風味兒？楊福明顯愣了一下。

　　香水味道不重，但足以蓋過血的氣味。

　　“謝謝。”楊福淡灰色的眼里似有點點星光閃動。

　　“誒呀小伙子，你這樣洗不干凈的嘞。”老太太一把奪過楊福手里的衣服，從包里拿出小瓶洗衣液，專心地洗起了衣服。

　　老人家包里東西還挺多，楊福心想。他眼角掛淚，想起了爸爸媽媽。

　　告別了老太太后，楊福把衣服掛樹上自然風干，由于陽光十分曬，衣服很快就干了。

　　雖然該清洗的都洗了，但是楊福還是看起來很邋遢。

　　大概是頭發亂的原因。

　　他躺在熟悉的長椅上，睡著了。

　　醒來時天已經烏黑，他不在乎幾點，反正沒手機，他只覺得周圍的蚊子很是煩人。

　　當他又開始思考活著的意義時——

　　“好久不見。”成年男性的嗓音。

　　楊福抬頭：“大叔……”他終于沒憋住，撲到面前這個男人懷里抽泣。“我爸媽……他們……去世了。”

　　大叔不知所措，只好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所有問題都只是時間問題。”

　　楊福抽泣了一會，便沒了動靜。

　　他暈了過去。

　　醒來時在大叔的房子里。

　　楊福緩緩坐起：“大叔，謝謝你。”

　　大叔微微一笑。接著開始聊天分散楊福注意力。

　　“我前幾天，回老家相親了。”

　　楊福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所以才沒有見到。

　　“那結果怎么樣，交到女朋友了嗎？”楊福問道。

　　“被甩了。”大叔無奈地搖頭。

　　“為什么……？”楊福繼續問。

　　大叔回答：“嫌我長得不好看。”

　　說罷，打量了幾下楊福，說：“你這種長相的她肯定不會拒絕。”

　　楊福不知怎的，有些開心。

　　然后雙方都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額，可能自我介紹有些晚了，我叫張或。”大叔注視著楊福的眼睛說。

　　那淡灰色的眸子著實好看，張或不由的多看幾眼。

　　楊福有些羞澀地，避開張或的視線。“我叫楊福。”

　　那大叔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楊福。“你染發了，眼睛是……戴了美瞳？”

　　“沒有，這些都是天生的。”楊福說道。

　　“可之前還是黑的。”

　　“之前是之前了！你之前還頂著黑眼圈一臉衰相呢，現在還不是沒有了！”

　　張或聽罷噗的一聲笑出來。“我辭職了。”張或平靜地說，好像他本來就不在意這份工作一樣。

　　他接著說：“你就住在我這里吧，不用付房租。”說著遞給楊福一部手機。“想吃什么直接點外賣或者自己做，菜市場很近。”

　　還沒等楊福說出“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這句話，張或就急忙出門了。

　　楊福站在門口，望著張或遠去的背影，這么晚為什么要出去呢？

　　他走回客廳，一頭倒在沙發上。

　　今天沒有做夢。

　　他不在意張或回不回來，事到如今，什么也不值得在意了。他的世界早已變成灰色。

　　楊福看著手機里張或的自拍，一臉衰相很沒精神。

　　盯了許久后，他親吻了手機。

　　這不是楊福第一次體會到“愛”，卻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