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

　　許牧深思。

　　他第一次遇到不要真，只要虛的導演，完全是一次新奇的體驗。

　　之前遇到的導演，就要一個真。

　　比如曹導，拍攝《李米的猜想》的時候，反復求真，各種真實的穿著臺詞和表演。

　　還有香江的杜導，他不求故事真，但他要求演員真。

　　你演殺手，你就必須將自己變成殺手，殺手的氣質，殺手的言行舉止，殺手的眼神……完全真實！反正殺手就該如此。

　　這回遇到莊導，他往真了演，結果莊導嫌棄，人家要虛。

　　虛，怎么演？

　　做戲？

　　卻又不能完全是做戲。

　　像個道具一般。

　　他扯掉路邊一根狗尾巴草，有點煩悶。

　　怎么個虛法，他不知道該如何把握。

　　“牧哥喝水！”小莊干助理的工作多過經紀人，好在發的薪水也對得起她付出。

　　“謝謝！能不能弄點水果，這幾天有點干燥。別忘了劇組的人。”

　　“不就是水果，這事包在我身上。”小莊大包大攬，拿著手機去安排。

　　李醉易來到許牧身邊，“莊導是圈內的怪才，他的要求總是奇奇怪怪。”

　　“這次能和李學姐合作，是我的榮幸。”

　　“你少拍馬屁。說說看，你打算怎么演？”

　　“我還在想，還沒想通透。莊導怎么和你說的，有沒有要求你怎么演？”許牧好奇。

　　兩個人一起交流，說不定能打開思路。

　　李醉易也發愁，學著許牧扯了一根狗尾巴草，“他讓我先收著點，之后再放開了演。又說虛一點，別那么真。反正跟你說那些意思差不多。我剛拿到劇本的時候，也在琢磨一個八十年代，被拐賣到大山深處的女人要怎么活。現在看來，好像我琢磨的這些都沒有，莊導要的不是這些。”

　　許牧很是贊同，他說出自己的思考，“你說對了。八十年代被拐賣的女人，只是故事的一個背景，一個裝飾品。我看了劇本，同最初的版本比起來，差別有點大。也就是說，莊導的整個創作思路都改了。他依托這個故事背景，想講一個故事。但這個故事又不能真，得虛一點。因為觀眾距離八十年代太遙遠了，并且對八十年代并無了解的興趣。”

　　“那你說，莊導拍這部電影，想讓觀眾看什么？”

　　許牧望著遠方，天空和大山連成一線。

　　山高路遠，仿佛永遠都走不出去。就像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的人，人出去了，可是根還留著，思想也留著。

　　他一邊思考一邊說道：“導演想要觀眾看到美，看到情，看到一個虛幻的卻完整的真實的故事。”

　　“你說得太矛盾了。又是虛幻，又是真實！”

　　“我們的表演是虛幻，但這個故事真實。就像是用畫筆，將故事給美化了。觀眾從需要從畫中感受真實的殘酷。就跟這里的景色一樣，多美啊。可是深入想一想，卻不寒而栗，大山，偏僻山村，閉塞，落后，窮苦，罪惡……不能深想。往深處一想，再將場景置于八十年代，你一天都待不住。”

　　“別說了！”李醉易哆嗦了兩下，“別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我要是淪落這種山村，估計我一輩子都出不去。想想都可怕。風景好的地方，果然不能深想。往深處一想，感覺處處都是罪惡。”

　　許牧漸漸的似乎明白了莊導想要的效果，“莊導是畫家，他手握畫筆，而我們則是畫中美景，直觀得呈現給觀眾觀賞。我們之外，皆是罪惡。我大約知道該怎么演了，只是不太有把握。”

　　“該怎么演？我現在一點思路都沒有。你先給我打個樣，你學著你演。”

　　“你可是學姐，你怎么能學我。”許牧調侃道。

　　“達者為先，你比我演技好，悟性強，我不學你學誰？莊導不善于調教演員，他和曹導不是一掛的，全靠演員自己悟。”李醉易大大方方，學姐跟著學弟學習，不丟人。

　　“啊，好難啊！”她又是一聲大喊，演員都希望遇到一個善于調教的導演，能讓木頭開竅。

　　可是，導演圈內，大部分導演并不擅長做老師，更擅長做霸總。霸總只會告訴你要到達什么效果，卻不告訴你如何到達這個效果。

　　難啊！

　　這也是電視劇演員不受電影導演待見的原因之一。

　　電視劇演員，大部分戲都不需要悟性，照著老師教的三板斧足以演完一部戲。

　　三板斧看起來似乎很厲害，落到電影導演手中就是各種嫌棄，顯得毫無靈性，更沒有悟性。連導演的要求都領悟不到，又如何能演好電影。

　　影視圈有個現象，很多演員演了大半輩子電視劇，到了中年，突然鉆進了電影圈，還拿獎，還吊打其他人，給人一種電視劇演員比電影更牛逼的錯覺。

　　事實是，這些電視劇演員之所以中年才跨進電影圈，是因為他們之前的二十年太過平平無奇，悟性不夠，得不到電影導演的認可。

　　至于后面，二三十年的累積，加上勤能補拙，直到中年才開悟，才領會到演技收放自如的精髓，然后才有了踏進電影圈的資格。

　　真正天資好，悟性好的演員，根本不需要等到中年，通常年紀輕輕就能被電影導演相中。

　　影視圈新人難出頭，但，你真要天賦異稟，也不會被埋沒。

　　那些被粉絲打抱不平顏值好，演技好，卻始終不火的演員，在圈內人看來實則資質平平，不火才正常。

　　“到底怎么演，有沒有個具體的說法？”李醉易這是真心實意的取經。

　　她的第一部電影，還是和當紅小生搭戲，她不想搞砸了。

　　她更好奇，許牧這么紅，莊導怎么能將他請來，花了多少片酬啊！

　　許牧斟酌著說道：“往美了演，盡可能的原生態的美。你要記住，我們是畫中美景，怎么美都不過分。”

　　“真是這樣？能這么演？”李醉易半信半疑，再次好奇莊導靠什么說服許牧加盟這部電影，片酬給了多少。

　　看劇組規模，有點窮，資金應該比較緊張。難不成大部分的資金都給許牧做了片酬？

　　許牧告訴她，“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我先試試看。”

　　“反正我跟你學。”

　　修整了小半天，許牧告訴莊導他可以了。

　　莊導反倒是遲疑起來，“要不再給你半天時間？劇組不著急。”關鍵是開局要順利。

　　許牧想了想，“莊導，你能和我說說，你對這部電影整體思路是什么樣的嗎？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