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醉易很好奇一個問題，許牧為什么會答應出演這部電影。
肯定不是因為片酬。
劇組窮嗖嗖的，估計所有錢加起來都不夠對方隨便演一部電視劇的片酬零頭。
兩人本就認識，如今又在一個劇組，也就是說大家是熟人。
尤其是在一個鍋里面吃飯，那更熟了。
李醉易端著盒飯自來熟的湊到許牧身邊，“誒，你現在可是大明星，怎么會答應莊導的戲，還跑到窮山溝來。跟你同樣咖位的流量，可不會吃小導演的苦，要吃苦必須是大導演的苦。”
許牧吃了兩口肉，村子里的廚師或許是因為習慣，放鹽放得多，油又放得少。炒出來的菜又咸又干，吃在嘴里頭，嗓子眼有點痛。
他放下盒飯，喝了半瓶水，隨口說道：“被莊導給忽悠了。哈哈，你還當真啦。很好奇我為什么演這部戲？”
李醉易吃著自己帶來的榨菜包，點點頭，她是很好奇，全劇組的人都很好奇。又問他要不要吃榨菜？
許牧承了她的情，分了半包榨菜，果然下飯。
“其實是因為一句話。”
“什么話？”
李醉易有點不信，這年頭還有人因為別人一句話接工作，這種事情太稀罕了吧。
“原話記不清了，大致意思就是，我如果拒絕了莊導這部戲，從今以后我再也接不到類似的角色邀請。我覺著這話很有道理，我希望這部戲能開拓一下我的戲路。”
啊？原來是這樣啊。
李醉易暗自點頭，認可這句話。以他的咖位，基本上不會有農村題材邀請他出演，太貴請不起是一方面，形象也不符合。
“可是，你不擔心這部電影撲街嗎？會不會影響你的電影之路？”
“噓！才剛拍你就說撲街，信不信莊導在劇組封殺你。這部電影總投資也才幾百萬，就算撲街又能多差，多賣點版權總能賺一點吧。”
“嘖嘖嘖……”李醉易忍不住吐槽，“許牧啊許牧，你是演大投資演多了，不了解行情啊！類似這種幾百萬投資的小電影，90%都虧錢。你還別不信。你有見過上映半個月，只有一百萬票房的電影嗎，有的甚至只有十幾萬票房。就算能賣電影頻道版權，往網站賣版權，票房區區幾十萬的電影你認為能賣多少版權費。至于說賣給國外，先不論有沒有這個渠道，縱然能賣出去，能賣個幾萬美金就了不起了。只有大火的電影，才能賣上高價版權。”
許牧一下子就覺著榨菜不香了。
“我還真沒了解過小成本電影的運作。之前我派曹導的電影，那已經算是小成本，賣得還挺好。”
“不不不，你錯了。曹導的電影有上千萬的資金。在咱們這個行當，凡是上了千萬，至少也是中等項目。”
許牧：“……”
敢情他是從中等項目跑到大項目，接著又跑回小項目。
果然是被莊導忽悠了。
已經上了賊船，暫時就不考慮下船的問題。
他和李醉易探討表演。
“你認為什么是美的情感表達？”
“莊導給你的問題？”
“他要求我這么演。你肯定也會收到同樣的要求。”
李醉易望著山對面，單純的看風景真是美不勝收。
“我理解的美的情感，應該沒有任何邪念，發自內心的喜歡關懷，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美的表達也應該是矜持的，克制的，欲說還休。我理解得對嗎？”
許牧嘴里含著狗尾巴草，“我的理解有點不同，美的表達，在山村的襯托下，應該是濃烈的，瘋狂的。山村很美，美不勝收，占據了畫布的一大半，且色彩鮮艷。若是表達得太過含蓄，失之于淡，會被山村本來的色彩蓋過去，就像蜻蜓點水一樣，在觀眾心目中留不下痕跡。
唯有濃烈的情感，才能沖破山村的包圍，獨立于山村，讓整個情感故事變得鮮明。讓觀眾忘卻這是農村，忘卻這是鄉村愛情故事，只記住這就是愛情，這就是情感，這就是美！我大致理解了莊導的想法，他只有一個目的，他只想在觀眾心目中留下美。縱然是個悲劇，也是美！美，就是這部戲的基調。其他統統都不重要。”
這一刻，許牧已經知道自己該怎么演。
他讓化妝師重新給自己上妝，妝容很淡，保持了他的本色，絕非農村邋遢懶漢。眼神是熱烈的，是對生活的熱愛，對美好事物的熱愛。同時也是深邃的，他是農村的異類，他不容于這個鄉村。因此眼神里面有一絲絲陰郁。
可他又想得開，心胸坦蕩豁達。
因此他的眼神又必須是明亮透徹。
化妝老師改造他的妝容，他則對著鏡子緩緩調整自己的眼神，尋找畫布中男主人公韓沖形象。
“啊？”
化妝師一聲輕呼，望著鏡子里面的許牧，感到不可思議。
“許老師，你這……你這太厲害了吧。”
眼神一變，整個人的氣質都跟著改變到了。這就是天賦異稟的妖孽嗎？
從事影視化妝一二十年，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妖孽。
“不算什么。”許牧微微垂下眼簾，收起眼中無邊情緒，“香江那邊的梁超影帝更厲害，同一句臺詞同一個動作，換個眼神就能改變人物的身份。”
“那肯定啦，影帝嘛。不過許老師這么厲害，將來肯定能成為影帝。”
“謝你吉言！”
真拿了影帝，他不得爽死啊！
拿了影帝，他就去楊家提親。
他在心里頭默默立了一個flag，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下午陽光好。
莊導看著天時，又看看攝像機里面光線明暗變化，這個時候拍攝正正好。自然光線的美感，后期只需要做微弱的調整就足夠了。
他問許牧，“準備好了嗎？我們可以繼續等下去。”
“給我幾分鐘做準備。”
許牧走進電影里面的韓家。
本是個幾十年沒住人荒廢的老房子，經過道具組兩天時間改造，變得溫馨，墻上貼了做舊的報紙，明星掛歷，一應家具俱全，頗有生活氣息。
陽光透過大門透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兩尺寬光暈。
他迎著光，來到門檻，微微一靠，望著遠山。
此刻，他腦子空空，神游天外。
他不屬于這里，他有自己的天地。
莊導卻格外興奮，讓攝影師趕緊開機拍下這一幕。
“不要停繼續拍，這是極好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