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一種感覺,能讓這位宣德皇帝如此偏愛,以至于宣德后期,全朝掀起一股崇尚斗蛐蛐的熱潮。
晃眼看去,另外一只竹筒里的蟋蟀,僅論個頭,便出類而拔萃,立在筒中,猶如一輛立地不倒的灰色坦克。
“這兩只小家伙有名字嗎?”
蘇平謙伸手挑弄個頭大的那只蟋蟀,誰知它頃刻間炸起,反撲在他手指上,狠狠抓出一道劃痕。
“少爺,當心!”小嗣連忙喊道。
此時,蟋蟀已然回到竹筒,蘇平謙摸了摸指頭上的劃痕,搖搖頭:“無礙。”
“該死的爬蟲,竟然敢傷我家少爺,看我不弄死你!”小嗣高高拿起竹筒,惡狠狠地盯著縮在其中的蟋蟀。
“放下罷。”蘇平謙擺擺手,被這么一抓,他心中倒是愈發期待兩只蟋蟀的爭斗了。
蘇平謙道:“且讓我見見它們的勝負。”
小嗣怎敢違背少爺口令,隨即將個頭大的蟋蟀和個頭偏小,渾身真紫發亮的蟋蟀放在同一個竹筒里。
兩只蟋蟀相遇在一起,反而安靜了。
“斗啊,打起來給少爺看看你倆的本事!”小嗣厲喝。
“讓小的試一試。”家仆小余出手屢次擺弄小個頭蟋蟀的蟲須。
起先,蟋蟀仍然靜立不動,可屢屢挑弄,渾身真紫發亮的小蟋蟀猛然越起,與另一只蟋蟀發生沖撞。
少頃,小蟋蟀直撲大蟋蟀的腦袋,惹得大蟋蟀發出慘叫,但小蟋蟀依舊不罷休,直至將大蟋蟀撲咬的龜縮在竹筒里一動不動,它方才踩在大蟋蟀的身體上發出近乎宣布勝利的鳴叫。
蘇平謙驚異地注視著竹筒里的勝利者,大蟋蟀的兇猛他是親身體會過的,可不曾想,另外一只看似懦弱地小蟋蟀戰斗力如此強大。
“小的隨便在庭院里抓的一只蛐蛐居然這般厲害!?”小嗣訝異出聲。
端起竹筒,蘇平謙打量這只渾身真亮發紫的蟋蟀許久,笑著開口:“這小家伙有趣,等于是為我指頭上的劃痕報仇了。”
“少爺若是喜歡,那小的就把它送給您了。”小嗣在一旁點頭哈腰。
蘇平謙拋給小嗣幾文錢,道:“算我從你那兒買下的。”
接住錢,壓抑不住的興奮充斥在小嗣臉上,他笑嘻嘻地感謝起來。
一旁的小余露出羨慕的目光,時不時往小嗣手里掃兩眼。
蘇平謙也不是偏心的人,便又給了小余幾文錢,拿到錢的一剎那,小余幾乎感動得要滾出熱淚。
“滾去各忙各的,少爺親自端詳端詳這只小家伙。”蘇平謙喝道,看見兩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他心底實在膈應。
回到廂房,蘇平謙給小蟋蟀取了一個名字,喚做:小紫。
再過一兩年,朝廷也該掀起一股尋找蛐蛐的熱潮,據后世史料記載,當時的人們凡是尋到厲害的蛐蛐,獻給天子,不僅能升官晉爵而且還能得良田,免徭役。
正因為此,歷史上對這位皇帝的評價始終褒貶不一。
……
天微微亮,蘇恒特意束了一身華美的裝扮,今日進宮面見陛下,他必須得在陛下心里留下一個美好莊重的印象。
抵達紫禁城門外,身穿太醫服的劉太醫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蘇神醫,您終于來了!”劉太醫上前一步,拍了拍蘇恒的肩膀,道:“陛下現已至寶和殿,您趕快隨我入殿吧。”
兩人加快腳步進入宮城。
劉太醫一路上叮囑:“您待會一定記住,不要惹得陛下生氣,切忌口不擇言,陛下問你什么,你回答什么。”
蘇恒一邊張望四周建筑,一邊點頭,但他聽到劉太醫總是莫名其妙喊他蘇神醫,蘇恒又會忍不住制止:“還是別喊我什么神醫了,這二字蘇某不敢擔。”
“不必謙遜,神醫二字唯有您可擔任,但在陛下面前,您還是不要過于顯露性格,否則招來一些麻煩便不好了。”劉太醫道。
到了保和殿。
僅看了一眼端坐在正上方的男人,蘇恒便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方才眼里的光芒霎時消失得一干二凈,立即叩拜道:“草民拜見陛下。”
“起來吧。”朱瞻基挑眉,斜了眼底下腿腳隱隱顫抖的文弱書生一眼,眼中頓生不屑之意,他輕聲道:“你就是坊間傳聞中的那個蘇神醫?”
“啊…”蘇恒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劉太醫叫他神醫便算了,怎么到了陛下口中,還是喊他神醫?
這多少有點不太合適吧。
“嗯?”朱瞻基氣勢拔高了一層,眸光熾盛地注視下方。
蘇恒咽了口干吧的喉嚨,顫抖地腿腳更加不聽使喚,盡管他心里不斷提醒自己,要穩住,可到了這關鍵時刻,終究變得身心不一。
蘇恒顫顫巍巍道:“草民只是一介教書先生,不敢妄稱神醫。”
說到這里,朱瞻基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狡黠,威嚴地眸光落在了劉太醫身上,他道:“你確定這個是蘇神醫?”
劉太醫猛地點頭:“微臣十分確定,因為結識蘇神醫當日,是由病人北鎮撫司百戶徐恭親自帶微臣到蘇神醫面前的。”
“北鎮撫司百戶徐恭?”蘇恒嘴里呢喃細語,漸漸地,他似乎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陛下和劉太醫好像找的是他們口中那位蘇神醫,而不是他這個落榜的教書先生。
朱瞻基轉頭看向蘇恒,道:“那你治過北鎮撫司徐恭嗎?”
蘇恒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緊接著,朱瞻基朝劉太醫肅目而視,對方右眼皮跳了跳,他慌張地開口:“可治好孫指揮使的藥是他交給微臣的啊。”
“是嗎?”朱瞻基側目問道。
蘇恒滿臉茫然,道:“我不知道啊,我和劉太醫除卻今天這次,僅見過兩次面,我也從未交給劉太醫什么藥。”
“你可知欺瞞陛下是為何罪!”劉太醫也慌了。
蘇恒由于緊張,嘴皮亦變得干裂,他張嘴低聲道:“我不敢欺瞞陛下,我所說的絕無假話。”
“哼!”朱瞻基重重敲擊長案,眼神凌厲地望著劉太醫,道:“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劉太醫幾乎站都站不穩了,心底大叫冤枉!
隨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當即道:“陛下,如果想要驗明蘇恒是否為坊間傳聞的那位蘇神醫,只需要將北鎮撫司百戶徐恭喊來與他對質一番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