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似有一個子彈頭觸地。

　　鐘健偉下意識地看了過去。是的，那是一枚子彈頭。看見它，鐘健偉怔了怔。思緒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鄉下的夜晚十分寧靜，伴隨著幾聲蛙鳴蟬叫，已有不少家庭的小孩入了夢鄉，更顯靜謐。但在鐘家老宅，年僅七歲的小鐘健偉正纏著七十歲的爺爺講當年的戰斗故事。

　　“那場戰爭開始的時候，我還不到20歲，你是不知道，那時候全國上下都在瘋狂生產支援前線。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年輕充滿熱血的青年，就那么報了名，參加了志愿軍。我還記得我最后一次參加戰役的戰場，那個地方叫長津湖，那地方冷得呀，差不多有零下三四十度吧，一眼望去，白皚皚的全是雪。我們為了隱蔽，都把自己給埋在雪堆里。那時候我們每天都能分到一兩個凍土豆，硬得能把牙給崩掉。我們臥在雪堆里，親眼看見美軍吃著那些我們見都沒見過的食物，穿著我們最希冀擁有的軍大衣。我們當時很羨慕，但也只能看著。當時我就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們的孩子們也能吃上這樣的食物，穿上這樣的大衣該有多好。“

　　”那次戰役，我們連隊負責追擊敵軍，追到一半，發現了我們的隊伍，一個連隊一百號人，在伏擊陣地上被凍成冰雕。我們都驚呆了，不過，換了我們來也大概會這樣做吧。當時連長派了我們那個班去受集友軍手上的武器，并為他們清理戰場。那時，我們都特別想哭，卻又不敢哭出來。“

　　”為什么啊？“小鐘健偉好奇道。

　　“傻孩子，”爺爺摸了摸小鐘健偉的頭，”因為眼淚也會凍住啊。““可是，在那之前，好像從沒有一支軍隊戰勝過美軍。那么你們為什么有信心呢？“

　　”因為我們有必須贏的理由啊，“爺爺眼中已噙滿了熱淚，“只有打贏，我們才能有和平，才能有尊嚴，曾經的噩夢和陰霾才不會在祖國大地上重演。所以，我們必須贏。”

　　“那你們又是怎么打贏的呢？”小鐘健偉不依不撓。

　　“我們有好的戰術啊，而且我們行軍很靈活的。再有，我們有堅定的信仰和對祖國人民的熱愛。這是任你多少飛機大炮都比不過的。“爺爺似乎意猶未盡，”我只落了個殘疾，已經比那些犧牲的戰友幸運了。娃啊，你將來長大了，一定要為國家出把力。還有，莫怕那些困難，那些都不算啥。當年我們那么落后都沒怕老美，現在有啥好怕的？“

　　鐘健偉望著那枚子彈頭，思緒一轉，回到那個雨夜......

　　”嘭，“鐘健偉被客廳中父親與叔父的爭吵嚇到了。“這像個什么樣子？一次失敗就把你嚇到了？”鐘健偉的父親鐘佳質問道。對面，鐘健偉的叔父鐘宇逸一言不發。“具體情況我已經了解過了，主要責任不在你，是你們訂的機器質量嚴重不達標。既然是機器的問題，想辦法解決就是了。“

　　“哥，你不懂。盡管我們已經很努力了，但等待我們的還是只有失敗。在機器上，我們終究比不過美國人。”

　　“你真的盡力了嗎？你忘了當年爹和他的戰友們，明明裝備那么落后，可還是戰勝了美國人。在那之前，國際上沒有人認為我們能贏，但我們還是贏了。機器不合格，那就把它做到合格。技術不如人，那就把技術練到頂尖。中國的計算機行業，幾十年來從無到有，為了今天，有多少前輩付出了一生心血。如果我們都像你一樣，受到一點打擊就自暴自棄，那還談何未來？”

　　鐘佳突然伸出雙手，抓住了鐘宇逸的肩膀，眼睛直直地凝視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正因為前所未有，方顯其彌足珍貴。我們可以經受住無數次失敗，但最終我們必定成功。”

　　鐘宇逸望著自己的兄長，沒有言語，心中似乎有了一顆種子，在破土萌芽。

　　鐘健偉緩緩地撿起那枚子彈頭，記起比賽前夕，瞿教授與自己的對話。

　　“瞿教授，你找我？”

　　瞿教授點了點頭，隨即拋出了一個問題：“健偉，你觸摸到那面墻壁了嗎？”

　　“還沒有。瞿教授，那面墻究竟是什么？“鐘健偉好奇道。

　　瞿教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又問：”你認為那面墻，究竟困住的是機器還是人？”

　　鐘健偉篤定的答：“最多能困住機器，困不住我們。”

　　瞿教授笑而不語。過了一會，才緩緩道：“有的時候，困住人比困住機器簡單多了。但我想要說的，并非是這個。我想說，無論是人還是機器，都不會被困住。”

　　“為什么？”

　　“因為有些東西是困不住的，比如信念，比如熱愛，再比如......”說到這，瞿教授面向鐘健偉，斬釘截鐵地說道，”希望。“

　　瞿教授昂揚道：”為了今天，我們中國人付出了不知多少，數十個高等院校和科研單位聯合研發，上千家相關企業提供配件，才有了今天性能優越的國產超算。你們超算隊也經歷了無數考驗和磨礪。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大賽冠軍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們無論何時，都有一顆堅定的破壁之心，你們的路上注定有風雨，有挫折。但心之所向，行之所往，雖千萬人吾亦往矣。去吧，去打破那面墻壁，它將成為你們超算之路上的一塊里程碑。”

　　失落和不甘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鐘健偉的心情平復了下來。思緒被拉回現實。現在又過去了兩分鐘。鐘健偉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看向了隊友們。此時隊友們帶著驚訝，興奮和好奇地望向他。

　　”相信我，六號機繼續運行Gridding，段軍，你來操作，我來修復五號機。“

　　”可是時間來的及嗎，你真有把握？“李佳怡問。

　　“不足三成。”鐘健偉坦言道。

　　”那你還......“

　　“總要一試，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要為此燃燒出一萬分的光芒。不是嗎？”鐘健偉凜然道。

　　鐘健偉先走向六號機，”段軍，你的Reverse openation 2.0呢？用上吧。“

　　段軍想不明白這樣做有什么意義，但還是照做了。隨即鐘杰偉上前，輸入了Slowly openation 4.0程序，五分鐘后，機器回到了最終運行的準備階段。鐘健偉果斷的按下了終止鍵。

　　“現在，我們全力修復五號機。”鐘健偉和興奮的隊友們迅速的拆卸機器，發現其只是接觸不良和局部短路。在重新組裝后，NAMD程序又恢復了運行。清華大學代表隊得分回到83分，位列第五。此時第一名麻省理工隊已得88分。

　　鐘健偉抬頭看了一眼掛鐘，還有一個半小時。他立即集中六臺機器的算力，但突然，他又想起了曾經設計過一個程序，能大幅提高計算機的運行速率。

　　時間在各個隊伍爭分奪秒的得分中悄然而逝......

　　當比賽進入倒計時，麻省理工隊已奪得89分，最后一分他們已無法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奪得。就在他們以為冠軍已經到手時，突然排行榜又有新的變動。清華大學代表隊，得分90分!

　　是的，最后一分鐘，清華隊完成了驚天逆轉，奪得冠軍！

　　當清華的隊員們站上領獎臺，他們都感覺如做夢般不真實。但還是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在這群青年面前，似有一面看似高不可攀的墻壁，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