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蘇寐站在案板前心不在焉的切著黃瓜，那二人在門外不知是聊著什么，居然聊了這么久。一想到這她就抓心撓肝似的難受，案板上的黃瓜更是切得一塌糊涂，一片薄、一片厚的。
“嘶！”
這一下刀不慎劃傷了食指，鮮紅的血珠子立馬就涌了出來。她連忙擱下菜刀，從懷里掏出帕子來把手指包住。
“怎么了？”
江平楓走進廚屋便看到案板上滴落的血跡，微微皺了下眉頭。
“切到手了？”
“一點點，不嚴重。”
他握住程蘇寐的左手，把帕子掀開來瞧了一眼。
“還好傷口不算很深，我去給你打水洗一洗，再上點金創藥就好了。”
他的掌心既厚實又溫暖，幾乎能將她的手完全蓋住。程蘇寐的臉上不知不覺的浮上了一絲微紅。
“哎呀，這點小傷口我早就習慣了，不必上什么藥了。”
程蘇寐依依不舍的把手從他手心中抽回。“沈小姐走了？”
“對，剛走。”
“你倆都說些什么了？說這么久。”
“沈小姐說她曾經看過那封恐嚇信。”
“哈？那封信不是沈老爺看過之后就立馬吩咐管家燒了嘛？”
江平楓在水盆里凈了凈手后，就把案板擦洗干凈，幫她繼續切剩下的半根黃瓜。
“據沈小姐的說辭，她那晚為了找貓才來到竹室附近，于是聽到了一些沈老爺和杜管家的談話。在杜管家準備把信拿去燒毀的時候，她央求杜管家給她看了一眼信的內容。似乎沈小姐與杜管家的關系十分親近。”
“那信上具體說了什么內容？”
“信上警告沈老爺將為十年前在江村發生的事付出代價，會在海味大賽上對他下手。”
江平楓發現程蘇寐突然沉默不語，回頭一看時才發現她呆呆的目視前方，臉色鐵青，呼吸有些急促。表情里夾雜著厭惡、恐懼，還有一些別的、難以察覺的情緒。
“蘇寐姑娘？”
程蘇寐恍然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稍微管控了下自己的表情。
“抱歉，我只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看你的反應，應該知道十年前的江村發生了什么事。”
她避開了江平楓的目光，手指蘸了水在木桌板上胡亂畫著，留下一團鬼畫符似的水漬。
“江村是離清水鎮四十里遠，一個靠海的小漁村。其實，那里才是我和蘇竹真正的故鄉。”
江平楓放下菜刀，靜靜地聽她講述著。
“十年前，江村發生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死了好些人，整個村子都變得人心惶惶。那時候我們的爹娘早已去世，只剩下我照顧蘇竹，因為害怕染上疫病，我就帶著蘇竹來到了清水鎮討生活，從此也再也沒回過江村。這場疫病一直持續了一年多，村民死的死，逃的逃，現在的江村恐怕也早已不剩什么人了。”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當時年紀小，可能是被那副場面嚇壞了，所以現在也忘不掉。”
“……對不起，是我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江平楓看著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歉意。十四歲的少女就要帶著年幼的弟弟背井離鄉，他難以想象究竟是種什么樣的滋味。
程蘇寐很快便從剛才悲傷的情緒中跳脫出來，開始思考著沈老爺收到的那封恐嚇信。
“不過，沈老爺又和十年前的疫病有何關系呢？我知道他的出身也在江村，不過在我印象中，大概我六、七歲時，沈家就已經就舉家遷到清水鎮扎根了呀。”
“不知道。”
江平楓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不過……我猜想杜田是否正是因為知道沈老爺和江村之間的聯系，才被滅口的呢？”
他想到被毒殺的袁李氏，當初就有一個疑問縈繞在他的心中。袁李氏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廚娘，在毒殺她之后，沈莊還大費周章的將袁老六滅口后偽造成兇手。
秘密。
“他們的死因說不定是因為同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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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囡提著燈籠，獨自從花園穿過。她埋著頭走得越來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東西正在追趕她似的。
這都要怪幫廚的阿福，午間偷閑時給丫鬟們講鬼故事故意嚇她們。說是杜管家的鬼魂舍不得沈莊，時常在半夜還游蕩在花園里，據說有哪個丫鬟曾經見過他口角沾血、死相凄慘，伸著一雙只剩骨頭的手便要摳人的眼珠子。尤其今日是他的頭七，他的鬼魂定是要回來抓個人去作伴的。
好巧不巧，偏偏今夜麒麟少爺歸家后喊著要喝棗茶，小囡只好在這深更半夜的獨自到后廚去煮棗茶。
“杜管家，咱們無冤無仇，你有冤屈也千萬不要來找我……”
她嘴里小聲的念念有詞，只恨今晚這烏云把月亮遮得嚴嚴實實，花園里連一絲月光也照不到，簡直黑如墨漆。
繞過假山后，她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團在半空中飄忽不定的光點。腦子里嗡的想到莫非那就是鬼火！
小囡手中的燈籠嚇得掉落在地，連忙緊閉著雙眼蹲到地上，渾身止不住出來的顫抖，連說話都帶有哭腔。
“杜、杜管家，求求你你可千萬不要挖我的眼睛！”
那團“鬼火”離她越來越近，直到一只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嚇得她大叫一聲，直接癱坐在地，差一點點便要暈過去了。
“你鬼叫些什么？”
鬼火居然開口說了話，小囡緊捂著雙眼生怕下一秒鐘眼珠子就要被挖了去。
“不要挖我眼睛！不要挖我的眼睛呀！”
她聽到那個聲音發出一聲冷笑，隨后用硬邦邦的語氣對她說道：“不要你的眼珠子，你睜開眼睛瞧瞧我是誰。”
感受到對方似乎有一股生人氣息，小囡才大著膽子從指縫里睜開眼，這才看清那團鬼火原來只是燈籠發出的光罷了。
再往上看，提著燈籠的人原來是那位數日前才到府上的新管家。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小囡，一抹薄唇抿得嚴絲合縫。
“葉，葉管家，真是嚇死我了……”
小囡松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后背的衣裳都被驚嚇的汗水徹底浸透了，風一吹就涼颼颼的。
葉樹卿將地上的燈籠撿起，交還她的手里。“不要一驚一乍的，鬼神之說都是自己嚇自己。”
她微微頷首，心還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直到葉樹卿離去了，她才敢繼續往前走。沒走多遠便在草叢里看到半截黃紙，她撿起來才發現居然是沒燒盡的冥鏘，連忙甩手扔了出去。
“呸呸呸！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她摸了摸自己的指尖，反應過來那張黃紙上似乎還有一絲余溫，莫非是剛剛才燒過的？
小囡回頭看著自己剛才狼狽摔倒在地的位置，忽然發現，方才她大概就是隔了這么遠看到“鬼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