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凱慶

　　關林和方瑩步入故宮內廷西六宮的長春宮，迎面一座高大的黃琉璃瓦歇山式頂的宮殿建筑呈現在眼前，殿前左右的銅龜、銅鶴造型生動，栩栩如生。明間的寶座上方，懸掛著乾隆皇帝御筆所題的“敬修內則”大匾，左右有簾帳與次間相隔，梢間靠北設落地罩炕，為皇后的寢室。

　　方瑩說：“長春宮是明清兩代后妃居住的宮殿。明代天啟皇帝的妃子李氏曾居住在此宮。乾隆皇帝的孝賢純皇后、咸豐皇帝的慈安太后、慈禧太后、禧妃都曾在這里住過。”

　　“對，乾隆為親王時，雍正賜號‘長春居士’。乾隆登基后，為了表達對富察皇后的愛意，將紫禁城的長春宮，圓明園的長春仙館賜為富察皇后居所。富察皇后去世后，乾隆為了能使自己時常回到與愛妻在一起的回憶中，下令保留長春宮富察皇后居住時的原陳設，凡是她使用過的奩具、衣物等，全都保留，一切按原樣擺放，并將富察皇后生前用的東珠頂冠、東珠朝珠和她的畫像供奉在長春宮，每年的臘月二十五日和忌辰時，乾隆都親臨憑吊。這種陳設和做法保留了40多年，直到乾隆六十年才下令撤掉，允許其他后妃們居住。”

　　“乾隆不愧是個癡情天子。”方瑩感嘆道：“深愛的皇后已經離去，自己再也無法享受她的溫存和體貼了，對此傷感的皇帝有著太多的不甘心。他無法阻止富察皇后離去的腳步，就只能保留她活著時使用的一些物品，企望以物代人，使自己的哀思有寄托之處，讓皇后的影子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關林看了一眼方瑩，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帶你到這里來？”

　　“你不就是想讓我看看富察皇后生前住過的地方嗎？”

　　關林搖搖頭，微微一笑，說：“你跟我來。”他拉著方瑩走進西配殿的回廊，指著廊內墻上的壁畫說：“你看看那些壁畫。”

　　方瑩仔細看著廊廡的四面墻壁，上面共繪有十八幅以《紅樓夢》為題材的巨幅壁畫，有神游太虛、寶釵撲蝶、晴雯撕扇、湘云醉臥，還有怡紅院、瀟湘館、賈母逛大觀園等場景，人物栩栩如生，亭臺樓閣等景物富有立體感；布局結構，巨麗精整，畫筆精細，典雅清秀。方瑩大吃一驚：“我的天，這不就是《紅樓夢》的壁畫嗎？”

　　“對。這些壁畫是晚清作品。”關林興致勃勃的介紹：“據光緒年間《禁宮紀事錄》中《長春宮彩繪〈紅樓夢〉》一文記載，這些壁畫是光緒皇帝的妃子珍妃和她的姐姐瑾妃提議繪制的，慈禧太后欣然同意，并命畫工繪制《紅樓夢》大觀園圖進呈御覽，命文學詞臣賦詩。回廊復道亙長春，幅幅紅樓夢中人。徒倚雕欄凝睇想，真真幻幻兩傳神。慈禧喜愛《紅樓夢》，是宮女和近侍們皆知的，《紅樓夢》一書中的許多情節她都能背誦，對書中的人物更是了如指掌。慈禧常以賈太君自居，她的寢室和起居之處，吩咐按照書中的描寫布置。”

　　“慈禧為什么要在長春宮里繪制《紅樓夢》的壁畫？”方瑩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關林的目光中閃耀出一種慧智的火花：“假如，《紅樓夢》像某些紅學專家考證的那樣寫的是曹家的事，為何會引起慈禧如此濃厚的興趣？在慈禧老佛爺眼里，那個被治了罪的曹家算老幾，他家被抄那點破事還值得在皇宮里制成壁畫為其鳴冤叫屈嗎？再比如，向王景瑞說的那樣，《紅樓夢》寫的是反清復明的事，慈禧卻把這樣的內容在皇宮中的墻壁上制成壁畫，這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難道慈禧看不出來《紅樓夢》的反清內容？”

　　方瑩突然明白了關林的意思：“答案只有一個，慈禧認為《紅樓夢》寫的就是清朝皇宮里的事。”

　　“完全正確，慈禧是西宮皇太后，實際上她是光緒朝的最高統治者，小說中大量的只有清皇宮里才可能出現的生活細節的描寫，慈禧會看不出來嗎？”

　　方瑩說：“作為大清的皇太后，慈禧當然熟知清朝對衣食住行的規定。”

　　“對，可以肯定的說，慈禧非常清楚《紅樓夢》描寫的是清皇宮里的事，她甚至知道《紅樓夢》寫的就是乾隆皇帝和他的兩個皇后的情史，書中賈母的身份就是皇太后。所以，她才下令在富察皇后居住過的長春宮的墻壁上繪制《紅樓夢》的壁畫，并以賈母自居，其飲食起居處處模仿賈母。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如果說，《紅樓夢》寫的是曹家的事，那么，一個堂堂大清的皇太后，卻要處處效仿一個五品官的母親，豈不荒唐可笑？”

　　方瑩饒有興致地說：“長春宮里的《紅樓夢》壁畫，證明你的觀點是完全正確的。”

　　關林接著說：“據清末民初徐珂編撰的《清稗類鈔》記載，同治十三年的狀元陸潤庠，曾奉慈禧的旨意，帶領十幾位翰林院的官員為慈禧專門抄寫了一部《紅樓夢》，‘每頁十三行，三十字。鈔之者各注姓名于中縫。’這部手抄《紅樓夢》上每一頁上都有慈禧太后的朱筆小字批語，可見，慈禧太后對《紅樓夢》的癡迷。此外，當年慈禧常叫宮廷內外的戲班到宮里演戲，《紅樓夢傳奇》是她常點的劇目之一。這部戲是道光年間的文人根據《紅樓夢》編寫的，總共有三十二出。每次演完《紅樓夢傳奇》之后，慈禧總是對戲子們進行一番獎賞，而且出手大方。特別是扮演賈母和鳳姐的戲子，得到的賞賜最多，足見慈禧對這兩個人物是倍加喜愛的。我可以斷言，慈禧深知賈母和鳳姐的身份，一個是皇太后，一個是皇后。”

　　“太好了，”方瑩興奮異常：“你的研究很有成效呀，終于在書中找到了乾隆皇帝和富察皇后的大量證據。”

　　“可是，我覺得，離那個謎底還遠著那，到現在我還看不清楚最終的那個結果到底是什么？”關林顯得有些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