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茉莉頭也沒回,繼續說:“孕育生命是很神秘的事,像宇宙誕生,天體裂變。”
我不關心這些。寂靜的通道讓我想起了家,想起了尤警察,不知道他張沒張貼尋人啟示。我又把急于外出的理由想了一遍,覺得天衣無縫,玄妙而不失體統。我的痛苦來得快,我的快感也來的快,但它們消失的也快。幾天過去了,我竟然不那么恨那個小偷和歧視我的尤警察了。我甚至懷疑通過報警報復小偷和把家留給尤警察是否正確。唉,事已至此,即使錯了,也只能將錯就錯了。
進了一個類似醫院做透視的房間。里邊是機器,外面是電腦。我被仰面朝天固定在里間的一臺機器上,芊茉莉和兩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外間看電腦。說是檢查我的表皮、真皮、皮下組織及身體三圍等狀況。
喝水后半小時檢查一遍,吃飯后2小時再檢查一遍,三頓飯,四次水,共檢查了7次,采集了7組數據,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影子煩透了。它悄聲說:“照來照去,照來照去,復制出這么多我來,你看看墻上,它們張牙舞爪的樣子,都想伏到你身上來?!?p> 我看了看旁邊,七個影子重疊在一起,像七個孿生兄弟,我不知道說話的是哪個。我沖七個影子說:“都躲在燈后面去,別擋了外面人視線?!?p> 聽到我的命令,它們四處奔跑,我身體上方的燈被碰得晃來晃去。只有一個影子不動,它揶揄地看著我笑。還沖著我說:“你跟著它們舞蹈呀,咋不起來動動?”
我知道它才是隨我終生的影子,也是跟我交流的影子。我不敢動,只能歪著嘴角隨著它笑。它似乎還在吃醋,吃其它幾個影子的醋。我知道,它一吃醋就要制造混亂,它的脾氣性格隨我。
為了讓我難堪,不經我同意,它竟然擅自把左腿彎曲起來,還轉過頭查看我的面部表情。為了跟它同步,我只能受它操縱,也把左腿彎曲起來。
頭頂播音器傳來芊茉莉的聲音:“放下腿薔薇。把腿放下。”
我求救似的看著彎腿的影子。其他六個影子還在晃來晃去地動,并捉狹似的拍著手,好像要看我的笑話。
播音器里又傳來芊茉莉的聲音:“薔薇,放下腿。把腿放下。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結束了。你不配合,明天還得重新來一遍?!?p> 我面露膽怯,悄聲向那個影子央求:“趕緊放下,只這一次你聽我的,以后我都聽你的?!?p> 彎腿的影子說:“把它們都趕走,我就放下?!?p> 我看了看那六個影子。它們雖然在不同位置,但不同程度的都彎著左腿。我高興地說:“它是你的影子。你看,它們在模仿你的動作。燈光不同,它們的位置就不同?!?p> 彎腿的影子皺著眉想了想,自問自地說:“我還有影子?”
說著,真把腿放了下來。我也趕緊把腿放下來。而那六個影子還不同程度地彎著腿,并隨著晃動的燈光瘋狂舞蹈。
剛才彎腿的影子生氣地看著我,知道我用人類的智慧欺騙了它,突然瘋了似的要跳起來。恰在此時,機器的燈光都滅了,那六個影子隨即消失。
頭頂傳來芊茉莉的聲音:“躺累了?快起來吧?!?p> 我狠狠地瞪了眼影子,警告它:“能不能跟我一起動?”
它又擺出那種無所謂的態度,繼續惡作劇地上躥下跳,我滿肚子氣,只能隨著它伸胳膊瞪腿地亂動一氣。
那晚,我就住在隔壁一間小房間里。那間屋子很特別,小而精致。像內部裝修豪華的房車,橡木墻壁,香檳色單人床,米黃色帶黑邊折疊沙發,旁邊是同色折疊寫字臺,白色空調,粉紅色浴池,床墊硬硬的,像高檔彈簧床墊,彈性好,受力均衡,順應人體貼合曲線。奇怪的是床上鋪設,床單像外翻的羊皮,摸上去卻像微軟的塑料,絨絨的,根根毛發獨立,吹口氣,毛茸茸的床單麥浪一樣浮動。躺上去更是特別,根根毛發如自身的汗毛,與皮膚緊緊密貼,一翻身,毛茸茸的床單如傭人的手,能施加身體一個綿軟舒適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