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貴人”看顧的母親,會遭遇什么?他不敢想,也不能想。那無形的枷鎖,不僅鎖住了她,也勒緊了他的咽喉,讓他所有的憤怒和沖動都化作了更深沉的無力與絕望。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抹素白徹底消失在街角的盡頭,如同被濃稠的晨霧吞噬。
空蕩的街道上,只剩下車輪碾過的余音,和他胸腔里那顆被生生剜去一塊、正汩汩淌血的心。
晨風裹挾著初冬的凜冽,吹過他冰冷的臉頰,卻吹不散眼中凝滯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猩紅血絲,也吹不干那無聲滑落、混著酒氣和絕望的滾燙液體。那扇曾承載過隱秘期待的窗,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空茫。
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云若溪,只是叫了赤焰過來,吩咐赤焰派暗衛快馬加鞭的去西京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赤焰領命而去的身影如同融入晨霧的鬼魅,轉瞬即逝。墨千凌依舊僵立在冰冷的窗邊,晨光漸熾,卻絲毫驅不散他周身彌漫的、仿佛來自幽冥的寒意。那遠去的車輪聲早已散盡,只留下空曠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靜,和他胸腔里那顆被反復碾磨、仍在汩汩淌血的心。
樓下的街道上,凌千夜同樣如同被釘在了原地。馬車消失的方向,只剩下薄霧中飛揚的微塵。方才那電光火石間的對話——云若溪冰冷的威脅、小廝閃爍其詞的應答、還有慕容霄那瞬間難以掩飾的驚惶——每一個細節都像燒紅的烙鐵,在他心中反復灼刻,最終拼湊出一個令他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可怕輪廓。
“母親……脅迫……”他喃喃自語,素來風流倜儻的面容此刻因巨大的沖擊而扭曲,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什么南海聯姻!什么兩情相悅!全是精心偽裝的假象!那看似溫潤如玉的慕容霄,竟是一條用至親骨肉作餌的毒蛇!
一股混雜著滔天怒意與錐心刺痛的火焰瞬間席卷了他。他猛地轉身,目光如淬毒的利箭,死死射向那個正欲悄無聲息混入人群的小廝。
“站住!”凌千夜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世家子弟的凜冽威壓,如同寒冰碎裂,瞬間凍結了周遭的空氣。那小廝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繩索捆住,邁出的腳步生生頓在了半空。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身,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諂笑,額角卻滲出細密的冷汗,眼神躲閃,不敢與凌千夜那幾乎要將他洞穿的目光相接。
“凌……凌世子?”小廝的聲音干澀發顫,像是砂紙摩擦,“您……您有何吩咐?”
凌千夜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如同敲擊在對方緊繃的心弦上。他居高臨下,周身散發的寒意幾乎要將那小廝凍結。他微微傾身,薄唇幾乎貼近小廝慘白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棱般的寒意,清晰地送入對方耳中,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