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智多星說道，“下一班列車會在夜半時分到達，這可是末班車，搭不上就算任務失敗。”

　　“現在多少時間了？”江心遲這才注意到外邊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連一絲月光也看不見。

　　“亥時都快過了。”媚娘閉上眼睛，然后又睜開，“的確得抓緊時間了。”

　　江心遲注意到，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的眼睛是全白的。

　　只不過這個異象僅僅持續了一瞬間，短暫到他甚至覺得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應該不是。

　　自己還不至于出現這樣的幻覺吧？

　　這個小隊里面的人估計都各有本事，表面上看不出來而已。

　　江心遲同時也對他們口中的“驛車”充滿了好奇，這可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新鮮玩意，而且他可以肯定這東西在他所熟知的歷史上并不存在。

　　墨家是怎么從戰國存活到現在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很有意思，只不過自己很可能沒有那么時間和精力去搞明白了。

　　“那就走吧。”江心遲沒有異議。

　　一行人也不廢話，先后走進了通道之中。

　　打頭的自然是阿修羅，之后是媚娘和江心遲，智多星負責殿后。

　　江心遲自然看得出來，這個隊形自己處在最為安全的位置。

　　這樣安排固然是因為智多星認為自己具有很高的價值，但客觀上的確對自己有利。

　　不愧是隊伍的領導，知道怎么最快拉攏人心。

　　全員進入通道之后，智多星按下了墻上凸出來的一塊磚頭。

　　又是一陣沉悶的響聲。

　　江心遲身后的石墻重新升起，通道中陷入了黑暗。

　　嘩啦一聲。

　　智多星手中多出了一根火把，明晃晃的火焰照亮了整個通道。

　　他將火把遞給了最前方的阿修羅。

　　“跟緊點，雖然這段路我們走過很多次，但還是小心為好。”智多星出聲提醒道。

　　其余幾人都點點頭。

　　這么謹慎？

　　江心遲跟著隊伍的腳步緩緩前進，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通道的風格和他想象中的古代建筑完全不一樣，四四方方的粗糙石塊仿佛是如同后世于謙的那首著名詩句——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火焰不僅在這些石塊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跡，也將它們燒成了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模樣，不僅如此，這些石頭似乎還能發出一絲微弱的銀光，或者至少是在反射智多星手中火把的光芒，因此顯得有些神圣。

　　“這些石頭有什么來歷嗎？”江心遲問道。

　　如此特殊的石頭不可能連個特殊的名字都沒有。

　　“補天遺石，這是其中的青田石，采自安西的火焰山口，據說那個地方的溫度足以熱死人。”智多星回答道。

　　“費這么大力氣，這些石頭有什么特殊效果嗎？”江心遲接著問。

　　“它對脫離肉體的靈魂來說可是毒藥。”出乎他意料的，這一次是媚娘出聲解答，“這種石頭大多數時候會被制成武器，用來對付司命。”

　　她有意無意地看了江心遲一眼，好像在說，這就是對付你這種家伙的神器。

　　原來如此，這東西是用來對付司命的……

　　由此可以反推，司命的技能應該和靈魂脫不開關系。

　　這也很正常，畢竟司命的信仰似乎和死亡聯系相當緊密。

　　江心遲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會不會自己的復活特權就是司命的其中一個技能呢？就像是一個可以給任何人使用的一次性的東西……一個類似技能卷軸的玩意？

　　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如果這個推想成立，那么各個副本之間似乎就并不是完全沒有聯系了。

　　“明明可以拿來當武器，如今卻被拿來做成了地道，想必這些石頭也很不甘心吧？”阿修羅插了一句嘴。

　　“石頭怎么會有想法？”媚娘嗤笑一聲。

　　“那可不一定，這個世界如此復雜奇特，說不定連石頭也會有靈魂。”智多星顯然不同意媚娘的說法。

　　江心遲想著，這兩個人似乎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都不一樣，所以智多星說話的時候，媚娘會時不時地出言反駁，反過來也一樣。

　　——這點倒也不算什么壞事。

　　雖然江心遲剛接觸這幾個人沒多久，但還是能夠明顯感覺得出來，智多星和媚娘的關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差，他們之間互相反駁甚至都算不上爭吵，更像是……某種更加曖昧的東西。

　　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江心遲覺得……不好說。

　　不過，他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你們兩個真的是……”阿修羅輕輕搖了搖頭，同樣也閉上了嘴巴。

　　似乎是意識到了隊伍里新來了一個人，所以智多星和媚娘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通道中頓時陷入了有些瘆人的氛圍之中。

　　好在這段通道并不長，很快一行人就走了出來。

　　黑暗中陡然出現了一道刺眼的白光，江心遲不由得瞇上了眼睛。

　　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后，再到光明的地方就會出現這種現象，所以他并不慌張。

　　“我們到了。”智多星打破了沉默，“這里就是天門站。”

　　聽著像是個車站的名字……

　　江心遲默默等待著眼睛適應這個地方的光亮，只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有閑著，雖然視野一片模糊，仿佛一下子近視了幾百度，但是這樣一來，他反而能夠快速地定位光源的位置。

　　這個地方一共有十二處光源，算上阿修羅手中的火把，共有十三處。

　　“不管來多少次，我還是覺得這個地方很壯觀，和地上的景色全然不一樣，難怪那些走投無路的人會選擇進入地底，成為夜民。”智多星感嘆了一句。

　　“夜民？”江心遲立刻問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流離失所的流民、逃犯、土匪、武夫、乞丐、被拋棄的小孩、女人……還用我繼續講下去么？”媚娘說道。

　　“不用了。”江心遲搖了搖頭。

　　簡而言之，就是在地上活不下去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魚龍混雜么……

　　“我聽說圣人很頭疼這些人，曾經想過要不要把他們趕出地底，只不過被張相給擋了下來。”智多星回憶道。

　　聊了幾句之后，江心遲的眼睛也逐漸適應了這個地方的光亮。

　　——的確，這里就是一個車站。

　　和現代的車站相比，從構造上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差別，兩側站臺的中間只有一條很窄的鐵軌。

　　——這已經足以讓江心遲感到吃驚了。

　　他抬起頭，看向光源。

　　那是一塊石頭，一塊正在發著熒光的石頭。

　　江心遲松了一口氣。

　　還好，至少不是電燈，不至于太過魔幻……

　　江心遲同時也有所反思。

　　很明顯，自己過于依賴對于“古代”的刻板印象，實際上這里的技術、設施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落后。

　　哐當，哐當，哐當……

　　一陣有規律的響聲從遠方傳來，并且越來越近。

　　“驛車來了。”智多星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