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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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船只靠岸之后，卡戎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但我想，人們所“認知”的冥界之中，并不是只有卡戎這么一個因認知而催生出的存在。
“……聽、聽從我的呼喚——”
“現身吧，冥界的看門人！”
“我忠誠的刻耳柏洛斯啊——”
“……”
在一陣自以為很帥氣的“宣言”之后，四周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在我耳邊出現的只有幸子的輕笑。
“……”
羞恥度似乎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但更多的是不解。
“為什么不管用了……”
“因為刻耳柏洛斯不是‘人’吧？”
不是“看門人”，而是“看門犬”。
“是狗啊……”
“所以用人的語言應該不行吧？”
“……有這回事？”
可是我不會“狗語”啊……
“那……冥河你汪一聲試試？”
“呃……汪？”
“……”
一陣詭異的尷尬。
我們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站在原地。
“……完全不像。”
“廢話，那當然不像了……”
“我覺得阿冥你還是更適合貓。”
但是希臘神話里的看門犬是狗，而不是貓。
隔壁埃及神話里的貓地位才更高一點。
“……要不你試試？”
“啊——汪？”
幸子像模像樣地學了一聲，然后機敏地眨了眨眼，警惕地看著四周。
“汪汪。”
“那個……是挺像的，但是好像沒有用……”
“不……后面那聲不是我叫的。”
“……”
我能清楚地聽見咽口水的聲音。
當然，那是我自己的。
因為我們并沒有看見任何身影朝我們奔襲而來。
那也就意味著，所謂的刻耳柏洛斯，要么在我們的頭頂，要么在我們的……
“腳下……”
像是被舉到了半空中，但整個過程意外地平穩。
原本濕潤的淺灘，竟變成了動物的皮毛。
刻耳柏洛斯的巨大身軀終是站立了起來，仿佛先前它就只是這樣蜷縮著，睡在了冥河淺灘的邊上。
“然后呢，我們要怎么離開這里——”
“應該是有一扇‘門’的！”
要找到人們認知中的冥界之門——
門，就相當于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
而冥界之門，自然是連接冥界和現世的門。既然能通過“門”從現世來到冥界，那相應的，也應該能通過“門”回到現世才對。
就算神話傳說里描述的是不同的方法，但人們對于“門”這一事物的認知，同樣包含著“雙向連通”這一屬性在內。
“小刻！”
“汪嗚——”
因為體型太過巨大，在它背上的我們被這聲音震得有些發顫。甚至還能聽見狗狗體內的、一種“咕嚕咕嚕”的聲響。
“去冥界大門！”
“嗷嗚！”
刻耳柏洛斯奔跑了起來，向著某個未知的方向。
如此看來它應該是聽得懂人話的……
一想起先前還在學狗叫的自己，就感覺好羞恥……但是幸子也有學著叫了兩聲，倒是又感覺平衡了一些。
“……”
關于刻耳柏洛斯為什么出現得慢了一些，也許是因為它有些“睡過頭”了吧……
更靠譜的可能性，是因為我剛把“看門人”的錯誤概念轉換成了正確的“看門犬”。
以及——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自己的“能力”，似乎變弱了……
從我被鶯“殺死”的那一次起。
“……”
一股不安感在我的心底升起，從來不會對死亡感到恐懼的我，竟然在害怕……
先前就是因為這一點，才對鶯的突然攻擊沒有防備。
這樣想來的話，或許擁有了這種“本能”，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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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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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就能望見那扇巨大無比的、被濃霧環繞著的門。
在荒蕪的原野之上，似有些鳥類在霧中盤旋。
而在那之下的大片……蘆葦原？彼岸花？
我分辨不清那些植株的種類。
并不是過于遙遠，而是在“認知”的方面——在認知的層面出了問題。
或許很早就已是摻雜進了些埃及神話的影子，所以在靈魂終點處，是這樣一片廣闊的蘆葦原，刻耳柏洛斯便是載著我們走完冥界旅途的航船。
畢竟在埃及人的信仰中，是相信著人能夠死而復生的。
我們現在所需要的，也是這樣的認知。
只要活過來的時候不是以木乃伊的形式就好了……
如果置換一下的話，我在此處的地位，或許便是那位主宰冥界、審判死亡的奧西里斯吧。而植物、農業與豐收的事情，或許應該交由我的姐姐，雖說這職責本就是一體的。
而彼岸花——即曼珠沙華，則是開在“天界”之花。
它將在這之上的霧氣，逐漸染成了紅色。
甚至，我們還看見了，鶯的身影……
但現在在那具身體里的，并不是鶯。
“是那個家伙——”
居然能追上。
“……”
“幸子？”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幸子愣住的模樣。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
畢竟自己一直苦苦尋求的答案，就在自己視線所能及的地方，任誰都會這般緊張的。
“抱歉，看見‘你’穿泳衣的樣子，有些出神。”
“……這種時候就別開這種玩笑了！”
其實我要更緊張一些。
不過我們一路也都有互開玩笑，用于緩解這樣的氣氛，盡管有時也會起到反效果吧……
而在看見那家伙的時候，先前被“殺死”的記憶，像是用身體記住了似的，直到現在腹部還在隱隱作痛。
更何況那家伙——
那個“神明”。
在這個時候，回頭看了我們一眼。
然后才穿過大門。
“……”
“被小瞧了呢。”
幸子看上去有些生氣。
當然我也是。
這種嘲諷一般的行為，再加上先前對我的所作所為，就好像是在誘導著我們……
誘導？
不，我想我們別無選擇。
按幸子的說法，那家伙就是一切的真相，如果能從它嘴里問出些什么的話……
“小刻，我們直接穿過去！”
“汪嗷！”
我“駕駛”著地獄三頭犬，載著幸子，朝著冥界之門一頭撞了進去。
或者說，撞了出去。
“……”
實際上也沒那么快。
我們和“鶯”前后進入冥界之門的時間，差了有二十來秒。
如果不是因為有卡戎和刻耳柏洛斯幫忙“趕路”，我們甚至還追不上它。
但也足夠了。
我們只得在一點心理準備都沒做好的時候，穿過冥界之門，也不知道在門后等待著我們的，會是什么……
而在光輝散去之后，我看見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我的姐姐——
大姐，艾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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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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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上去很狼狽。
我從未見過她狼狽的模樣，這是第一次。
在我印象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真的很狼狽。
如果用神話來比喻的話，她應該是“生命之神”。
萬物的伊始，一切的開端。
相當于“最強”的存在。
但此刻卻此般狼狽。
“姐……姐姐……”
只是剛從冥界之門出來，便看見了這樣一幕。
海量的信息充斥在我的腦海中，大腦甚至宕機了那么一小段時間。
“……”
穿過冥界之門來到現世，也就意味著會活過來。
是與“生命”有關的事情，所以象征著生命的艾伊姐會出現在這里也不奇怪。
但是此刻是過去。
我們是通過幽靈列車來到過去的，即使從冥界出來之后，這點也不會改變。
所以站在我面前的，是過去時刻的艾姐。
而造成艾姐這般狼狽的，應該就是“鶯”。
只有那種“規格外”的存在，才會——
“……”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我想，我應該向艾姐解釋些什么的，但我卻緊張到不知要如何開口。
“艾姐、我……”
“我知道。”
“……”
冰冷的言語令我的胸口有些隱隱作痛。
“這不是冥河的錯，我也——”
“也不是你的錯，這是我們自己的事。”
“……”
幸子也被艾姐的話語堵了回去。所幸是面對“外人”，艾姐的語氣好歹是溫柔了一些。
但她卻說那是“我們自己的事”。
“我們自己”？
這件事和艾伊姐也有關系？
“姐姐，鶯那家伙到底是？”
“鶯？原來那個孩子叫鶯……”
“原來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嗎？”
“這個時間點的它還未被‘賦予’名字吧？”
“這個時間點……”
對啊，我差點忘了。
明明剛剛才有說過。
這個時間點的艾姐，是“過去”的艾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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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都知道些什么？”
“關于這件事的真相，我也在找。雖然沒什么頭緒，但一定和我們兩個有關。”
“……”
和“生死”有關。
不對，是和“始終”有關。
“但是，關于時間……”
“我會做我該做的事，不用擔心。”
艾姐的話語雖平靜而冷淡，卻令人安心。
不知為何，每每聽見她的話語時，一如既往地感到放松愜意。
但我……恐懼著這種“安心”。
“……”
但被晾在一旁的幸子卻有些按捺不住，皺著眉頭望著四周，像是還在尋找著鶯可能的蹤跡。
“抱歉，讓那個孩子跑了。”
艾姐居然在向幸子道歉。
“不……不是你的錯，它能夠傷害到像我們這樣的存在，如果打算強行把它攔在這里的話，也不知道會干出些什么事。”
幸子的回答……聽上去像是考慮了很多事情。
仿佛跟不上思維的就只有我一個。
“它從門里出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非比尋常的氣息，也就是你們身上現在殘留的那種氣息。”
是幽靈列車的氣息。
艾姐也感覺得到那股氣息。
“我并不知道要怎么把你們送回去，所以只能委屈你們等到原本的那個時間點再‘露面’，盡量減小對時空間的影響。”
“好、好的……”
艾姐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安排好這些了嗎……
所以優子姐那時才會以為我已經“見過”大姐了嗎……真是令人后知后覺的閉環。
但在那之后——
接下來要怎么做？
“冥。”
“怎么了姐姐？”
“先和你的女朋友去休息一陣子吧，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才不是女朋友！”
奇怪，我在害羞些什么——
倒不如說是大姐她誤會了些什么——
進而導致后來的優姐也誤會了這件事。
從這一點來看，我的辯解似乎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對著幸子點頭示意完之后，艾姐便離開了。
甚至連“現在”忘了留下的聯系方式，也在“以后”補給了我。
望著同樣陷入沉思的幸子，我還有一個需要驗證的猜想……
“那個告訴你我在冥界的人，應該也是艾姐吧？”
“嗯。”
“……”
果然是這樣嗎……
“姐姐她，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這么關心我？”
“只是怕你被她‘洗腦’了而已。”
連靈魂都能被忽悠去冥界，我原本還以為幸子會是那種我行我素、不聽指揮的類型。
“她說我身上有‘生’的可能性。”
“……那是什么意思？”
“誰知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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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總歸是告一段落。
因為擔心會造成某些不可控的“影響”，我們決定找個地方“隱居”，直到某個時間點。
——我們登上幽靈列車的那個時間點。
在那之后再“現身”，“代替”原本的我們。
這樣就不再需要通過某種方式穿越時間，回到原本的時間節點上。
這是最省力的方式。
畢竟我們并不知道任何其他能夠穿越時間的方式，此刻的幽靈列車，已經不知所蹤。
不過……要找一個地方“隱居”起來，也不是什么簡單事。
光是挑一個合適的地方，就花了好長時間。
其實只要和這個時間點上的我們自己不在一個地方就行了，但幸子她像是要找個“風水寶地”似的，在旅行指南上挑挑揀揀了許久。
“我們是要藏起來，不是去哪里旅游的。”
“我知道啊……可是你真的不想去哪里旅游嗎？！”
“……你知道個鬼。”
“夏威夷呢？夏威夷怎么樣？”
“太熱了。”
光聽名字就很熱的樣子。
“就算你這么說，我們現在其實就在夏威夷……”
“咦？”
從冥界之門出來以后，只記得是在某個沙灘邊上。
大概是因為冥灘的原因，認知中摻雜進了“沙灘”這一概念。
而全世界范圍內，比較著名的海灘，當然也包括夏威夷海灘了……
昨天感覺太累了就睡過去了，甚至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在哪——
斷線許久的大腦網絡連接上線之后，我的思緒才終于是清晰了些許。
這里的確是夏威夷，我們正住在其中一家酒店房間內。
窗外正是一望無際的海灘，作為旅游度假區而言，的確是個不錯的去處。
“真的不去玩玩嗎？”
“……”
不知為何，內心竟有一絲動搖。
但動搖一詞令我感到疑惑。
從一開始，我又是在“堅守”些什么呢……
我的心底泛起些許波瀾，與這碧海藍天交相輝映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