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浮屠玄騎軍,與身后的數萬軍,如黑云般翻涌在地上。
在帥旗先鋒一馬當先的率領下,最先停馬于一城外的遼闊空地上。
緊隨其后的是萬萬眾將士,磬盤大軍分別停至浮屠騎左右兩翼。
最后是手握凌、謝兩桿王旗的騎卒。
馬蹄雷鳴之后,是短暫的寂靜無聲。
不知是誰先抬頭望去,所有人都看向前方佇立在大軍最前方二人。
那兩個年輕人,原本極為凌厲的氣勢,此時卻極為壓抑。
“最后一戰。”
其中一人低喃,緩緩抽出背后肩負的長槍。
與此同時,城下騎軍,人人漠然拔出腰間長刀。
水深而無聲。
蒼茫遼闊的空地上,大軍如蟒龍在爬行,速度極快。而浮屠騎的鐵蹄聲,便是天底下最雄壯的戰鼓聲!
……
八月份的季節,說不出冷,也自然沒有難熬的熱,輕微的風撫過大地,掠過了北漠羌笛,吹過了大離,掀起一些塵土如霧,在黃昏的夕陽下,轉了個彎兒,卷在大離京城外的一個少年身上。
少年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身形極高極挺拔。其端坐在馬背之上,胯下的馬兒頭戴青銅甲面,微微倨傲的踢動著前蹄引人注目,但同時,沙塵氣息是掩蓋不了的。
一人一馬的身后,即是萬軍,沙場凌厲氣勢一覽無余。
但這些終究不及馬背上的人耀目。
少年端坐馬背,披著一身黑甲。腰間系著犀角帶。近看,能一眼看透其內飾的紫金長袍,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這些。
他的臉上戴著半塊銀制的面具。
面具自額頭開始,在鼻尖處停止,卻因為貼合五官,顯出極為流暢的線條。便可見鼻梁高挺,一雙眼睛帶笑,可深看卻使人心中一冷,便是隨意的一掃,讓人如芒在背。
與落后其半個身位的黑甲暗袍軍相得益彰。
眾人皆是靜默。
除飄蕩的軍旗外,偌大的城外硬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等了不久,前方城門大開,有不少人出來。少年目不斜視,其中壓迫裹挾身后千騎,萬軍迎向來人!
“將軍凱旋齊歸,隴右大捷!”
“大軍凱旋,隴右大捷!”
禮部,軍部,朝中,無一不來人,都矗立城外,樂鼓齊鳴!
其中有欣慰,激動。但更多是為迎接軍中孤魂,來迎他們回京。
此之盛世,自汝之魂!
“煌煌軍威,揚我國土。謝淵,凌不疑聽召!”宦官氣勁十足的聲兒響起。
“制召前將軍凌不疑,謝侯爺謝淵,斬將破軍,制勝千里,蕩賊寇之威,平干戈之事,經此一役,天下初定,今封凌不疑光祿勛副尉,統領羽林衛左騎營,另總領北軍五校之越騎尉,加官侍中,可入禁受事,特賜帶劍履上殿,上朝不趨,贊拜不名。”
“臣,謝恩。”
………
“召封謝淵為幽王,念其戰功,封地幽州。總領北軍五校之驍騎尉,可帶劍履上殿,上朝不趨,贊拜不名。另朕得知此戰浮屠騎功不可沒,命謝淵則日擴招萬人騎,不得有誤!”
此言一出,宦官震驚!
這怕不是當今大離少有的異姓王。
不過念想其戰功赫赫,長年四處征戰,這么多年下來僅有掛將之職,再一想到當年曾冒死救過圣上卻從未討要賞賜,只說天下未平,九泉之下謝老侯爺寢食難安,遂也釋然。
“臣,領旨。”
“王爺,凌將軍請起。”宦官連忙將二人扶起,心中不禁感嘆,有此二人大離邊境莫不是數十年無人敢犯!
一念及此,他接過小宦官端過的沉香木盒,殷切道:“凌將軍,謝王爺,既如此,感緊換上圣上賜的車服,咱們先行回宮,圣上親自設宴為您們接風。”
還沒等話說完,就被人打斷。
對視一眼,謝淵,凌不疑縱步上馬。
“轉告圣上,臣收到要案信報,待處理完后,我與子晟同進宮給圣上請罪用膳。”謝淵勾唇。
話落,調轉馬頭,鐵蹄錚錚,二人已向西方狂襲而去。
“什么事啊這么著急,還要兩人同去?”宦官驚訝之余疑惑嘟囔道。
……
艷陽高懸,農田瓦舍,小橋流水,雞鳴狗吠,好不熱鬧景象。
“砰砰砰!”
“砰砰砰!”
一家偏遠的農家小院門前,一輛馬車停矗。來人敲門十分粗獷,力道之大,拍得本就有些年頭的門獨木難支。
“該不會是病死在里邊了吧?”
一名丫鬟咒罵道。
“都說禍害遺千年,才病了不過月余,哪那么容易死!”
“都跟你們說過了,四娘子就是被你們丟在莊子上才重病不起,現在身子還沒好呢,走不得!”一少年開口解釋。
“走不得也得走!”
馬車上傳來大喝,下車的是個老婦,“還有半月家主便要歸來,現下別說她是病了,就是死了!也得跟我回去!”
她腦后上的銀釵晃動,面色極為張狂。
“四娘子,想必這些時日也沒吃過什么熱食了吧?我今天做了不少吃食過來。”老婦接過丫鬟手中遞來的食盒,晦氣道:“吃完了好上路!”
見沒人開門回應,便加大敲門的力度。
無人回應。
“你要是再不開門,這食盒子老婦可全倒了!”
說完不過片息,一直緊鎖的木門,哐當一下,門開了。
一只手從里探出,用力搶過老婦手中的食盒。
哐當一下,門又關了。
老婦瞪大眼,“瞧這點出息!”
與此同時,密林中,一抹黑袍一閃而逝……
“少主公,抓嗎?”
魏武來到謝淵身側,十三年的時間,他的青澀已完全褪去。
是啊,十載光陰足矣改變許多人。看著神色冰冷的少年,他心中想到。
謝淵目中殺氣止不住顯現,瞬刻這抹殺氣便稍縱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他看向一旁俊朗少年,問道:“不急。子晟可有何解?”
凌不疑直視謝淵,“你心太急。”
“子晟不必厚此薄彼。”謝淵露出標志性的微笑。
“你我都有眉目,孤城城破疑點重重,其中便有軍械偷換一案,何不以雷霆手段將躲在鄉中那人擒獲,抽絲剝繭逼出幕后主使,或許能報我阿父與霍翀將軍之仇?”
“所以,你派了支浮屠騎先行一步?”凌不疑皺眉。
若要論大離王朝的軍中一甲,當屬浮屠玄騎,畢竟,誰不知曉,三千破萬甲的戰績!
“消息真靈。只是以防萬一罷了,誰知道狗急之下是否會胡亂咬人,咬到村中老人小孩就不妙。子晟不也派了隊重兵守住村中要塞。”謝淵道。
咬到人不假,可要看狗急之下咬的是誰,軍械案幕后之人還是與之有關之人?
謝淵,凌不疑心照不宣。二人出手,既配合的如此之好,也就不必多耗心神人力去布置。就這樣,山落中停下的馬車人不知,村落百姓不知,二人在山頂遙遙望著村落。
誰都不急,凌不疑不急,謝淵更不著急。
能否釣出大魚尚且不說,但那貪圖軍械的人定是插翅難飛!
若是讓人知曉,大離人屠與煞星同行抓人,不得驚掉下巴猜測所抓之人是哪國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