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固北城外,望梁亭一戰,百里翯雖占盡上風,但身受重傷也是事實,即便他的身體再與常人有異,實打實的傷害也是需要治療的。是故,大巫師多次請求,終于將百里翯帶回了南迦國,以南迦國獨有的古方為他淬煉身體,將他原本就優于常人的體質又加強了許多。
百里虒留下的大軍人馬,則由紫英和藍英暫時接管退回膠州。而陶閑庭則跟隨本心之意,隨著百里翯去了南迦國。
如今,雖然南迦國與辰國一戰不可避免,可此前百里鴻所作所為著實傷了他陶家的一片赤誠之心,他若不在,想來他爹陶國公也沒什么好怕的了,是故他去哪倒也不顯得多重要了。
危局已解,木云丹自然是跟隨北漠大軍啟程回國,這次她的離開,陶閑庭并未作勢要跟隨,因著他心下明了,如今便是千山萬水,也阻隔不了他二人對彼此的情意,只待大局穩定,他便要去北漠娶了他心愛的姑娘,而后天涯萬里,總有他與她相伴。
可陶閑庭不知,他二人的再次見面,卻是在對立的兩軍之中。
三個月后,百里翯在南迦國繼位巫皇,結束了南迦國數百年巫王巫后名義上共治的局面,膠州的大軍再次蠢蠢欲動。他們原本就是百里虒培養出來造反所用,早就沒有什么忠于辰國的念頭,枕戈待旦,只等百里翯啟用他們一舉改朝換代。
紫英和藍英自小跟隨百里翯沙場征戰,對于收付一支軍隊,亦是有些手腕的。短短三個月,百里虒留下的二十萬大軍便心甘情愿歸附百里翯麾下。
醇仁二十二年六月初五,太子百里鴻正式登基稱帝,更改年號為潤光。令朝中眾臣工疑惑的是,潤光帝并未著急立皇長孫百里熔軒為太子,此事關乎國本,難免引得朝中議論。可是以陶國公為首的一派老臣盡數選擇退位讓賢,或稱病不出,朝中倒也沒有人愿意當這個出頭鳥。
陶國公如今當真只剩一個爵位虛名,再無所求。原來的陶皇后,如今的太后,得知自家兄長這般作為,多次登門拜訪,竟也只得了閉門羹一個結果。她不知曉個中緣由,卻也是沒有能力改變這等僵局。
“陛下,奏疏上說,世子…百里翯在南迦國繼位巫皇,數十萬大軍于南境蠢蠢欲動。”鄧春小心翼翼的立于龍椅一側,根據奏疏之上的內容簡要的匯報給百里鴻。
百里鴻側身倚在龍一直上,右手扶額,不動聲色的聽著這一條條不太好卻早在意料之中的消息,不時給個反應,只當他在認真聽著。
“好,朕已知曉。”百里鴻道,聽不出什么感情,也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鄧春卻沒有退到一旁,而是猶豫著開口道,“陛下,大皇子如今還在齊魯學宮,可是要派人去接回來?”旁的人不敢問及立儲之事,宮里人也只敢稱呼百里熔軒為大皇子。
百里鴻聞言,將扶額的手慢慢放下,緩緩坐正了身子,那張原本意氣風發沉著穩重的臉,在短短數月的時間便似布滿風霜一般,再不似從前那般。
“且讓他再學些本是吧,不急,不急。”百里鴻說著目光遠遠的望向窗外,他與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感情素來深厚,可是這么多年來也只得了熔軒一個孩子,對他的期許自然是高的,可是作為父親的愛也是深深藏在心里的。
如今局勢不穩,而且他也沒什么把握可以抵擋住百里翯,若是這時候立儲,那無疑是在給自己這獨子增添危險,不如就這般,讓他在齊魯學宮安心學些本事,若他能安然平復這場風波,再留給他一片盛世山河,倒也是身為皇父的一點私心了。
“擺駕未央殿。”百里鴻冷聲道。鄧春并不意外,忙應和下來去安排。因著這未央殿所住之人,有讓百里鴻心情紓解的法子。
自從百里鴻繼位,便將原來太子別苑的那位挪到了未央殿。原本的未央殿是醇仁帝一位禮佛的妃子所住,醇仁帝駕崩后,那位妃子便隨他一同去了,空出來的宮殿冷清幽靜,倒確實適合白清那么個出塵絕世的人住。
鄧春不知百里鴻為何總在這等心緒復雜之時去見見白清,但他知曉,每每從未央殿出來,百里鴻的氣色總要好上許多,似是很多想不通的事都能豁然許多。
同年九月,南迦國巫皇百里翯繼位后的第一個大動作,便是集結二十萬南迦巫將,于南境正式出兵,攻打辰國。
膠州舊部同時發難,辰國如今可謂是腹背受敵,受的還是同一股勢力的夾擊,北漠雖有相幫的實力,可如今局勢不明,左相為首的朝堂勢力極力阻止出兵,而是保存實力,這一次汗王采納了左相的諫言。
這一動作之大,足以震動四國,四國百姓皆心生恐懼,終日惶惶不敢出門。倒也不是有多懼怕百里翯的威名,更多是害怕南迦國發動蠱亂,屆時無論是軍隊將士還是平民百姓都要遭受大難。熟料,百里翯一路從南境打上來,竟真的沒有動用一次蠱毒,沒有發起一次類似蠱亂的災禍。可即便如此,幾月之前那一場不知名的瘟疫給百姓造成的危害也叫他們難以支撐連日的戰亂。
好多生意人都將自己的買賣停了,將多年積攢的錢財回籠到手,只待戰況穩定再做打算。百姓們的生活必需品因此變得十分緊俏,如今便是沒有戰亂的地方,百姓過的日子也實在算不得安穩。缺衣少食,加之夙羽令一直沒有撤銷,又缺醫少藥,可謂是民不聊生,全亂了。
盡管外面徹底亂起來了,夙翎谷也如一片凈土一般。百里翯似是刻意避開一般,無論是哪一路大軍都謹慎的避開了夙翎谷方圓百里,谷內一片祥和。他們自然也得了外面戰亂四起的消息,卻沒有人愿意去管那些俗世里的打打殺殺,只要百里翯不發動蠱亂,那便是國與國之間的動亂,與他們無關。
“蘇葉,這個掛在那里,這個掛在這里,你怎的就是分不清呢。”蘇木帶著幾分無奈,又一次的糾正蘇葉的錯誤。蘇葉雖然做事有些毛躁,但是絕不是個不細致的,聽得兄長這么說自己,也有些惱了,“哥,真不是我的問題,你瞧著這些紅綢長得都差不多,怎的好分辨是掛在哪里的。”
蘇木扶額,“你呀,這些都是按照谷主的交代布置的,說了即便你也沒用心聽,得得得,你去布置宴會廳,這里交給我好了。”蘇葉像是得了特赦一般,開心的一溜煙跑走了。
半晌,蘇木看著自己掛的整整齊齊的紅綢,心滿意足的……去布置下一個地方了。不止這兩兄弟,夙翎谷中眾人都忙的熱火朝天。夙翎谷不拘泥于色彩,但是醫藥之家,自然崇尚的多為天地自然之色,很少見到這么多紅色,也難免蘇葉覺得那些紅綢大相徑庭了。
如今,薛染風風火火的操辦著自己的婚事,玄瑯爺爺提出的所有禮節她都一一應下,唯有喜事必須要用紅色,喜服也必得是鳳冠霞帔,這一點薛染半步不讓。玄瑯爺爺只得放棄夙翎谷傳統的白色婚服,應允了她。是故,這才有了家家戶戶掛紅綢的一幕。
“看著倒是多了幾分塵世的味道。”作為準新郎的烏吉達洛每日除了陪著薛染一起學習那些繁文縟節外,便是到處走走看看,也不用他動手,單單看著還是很歡喜的。
烏吉達洛正滿心歡喜的欣賞著,只聽得一聲悅耳的呼喚從身后傳來,“梧洛哥哥。”隨后便有一直冰涼如玉的手指蹭到了自己背在身后的大手之中。
烏吉達洛便是不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怎的,玄瑯爺爺沒有拉著你多聊幾句嗎?”言語中盡是寵溺,想著這些日子一起學習規矩,那白頭發白胡子的老人家是如何被薛染字字句句的頂撞,氣的吹胡子瞪眼,又不能發作,只得每每苦口婆心的多交代幾句,就難免發笑。
“他被雪祭叫走,說是品嘗一種新釀的酒去了。”好在雪祭這老頭子是個有眼力見的。
烏吉達洛淺笑著,將背后的手連同人一起拉到自己懷中,穆托和巴拉亥很是識趣的悄悄退下了,主要是這種場景看的多了,他們兩個老光棍兒實在也受不起種種打擊了。
“阿染,果然像你說的,這夙翎谷四季如春,如今已然十月中旬了,竟是一絲冷意都沒有。”烏吉達洛自幼生在北漠,那里的氣候,便是剛剛入秋,就已經寒涼了,可夙翎谷卻完全不會。
薛染環著烏吉達洛的手臂緊了緊,“想家了嘛?你抱我緊些,就冷了。”薛染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她的體質寒涼,烏吉達洛如今沒有內力護體,每每抱她一會兒便要送開緩緩這股子寒氣,若非凌尋給他配了補藥,倒也是該撐不住的。
“哈哈哈哈。”烏吉達洛寵溺的撫摸著薛染的鬢發,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阿染,等我帶你回北漠,我們再辦一次婚禮如何?”
薛染聞言并不覺得有何不妥,嫁給自己心尖上的人,便是多辦幾次婚禮,只要新郎都是這個人,自然也是可以的。“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