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
一塊通紅的烙鐵死死的烙印在少年的臉上，慘叫瞬間充滿了整間屋子。
烙鐵漸漸回溫，顏色也逐漸黯淡，它被從少年臉上拿了下來，連帶著粘下來些許燒熟的皮肉。
“小子，別說不給你活路，留你的命是為了讓你伺候好少爺，干得好了，有你的飽飯吃。”
少年捂著劇痛的臉頰，眼下有隱隱淚光閃爍，他看向面前高大的中年男人。
這人正是自己所在劉府的大總管，府內事無巨細全都由他全權負責。
暗自咬了咬牙，偷偷抹去淚光，雙膝緩緩跪了下來。
頭壓低，伏在男人的腳邊。
“謝張爺，小的定不忘張爺的恩惠，愿為張爺上刀山，下火海…”
張老臉上閃過一絲滿意，擺了擺手。
“行了，這些話不用說了，以后機靈著點，跟我來吧。”
把手中的烙鐵再次放入火中，張爺率先走出了房門。
少年抬起頭，看向身旁同樣身份的奴隸，卻看到一群艷羨的目光。
印上了劉家的標志，便成為了劉家的家奴，相比他們這種如同消耗品一般對待的奴隸來說，那是天大的美事了。
至少可以吃得飽穿的暖。
少年避過那些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弓著腰跟在張老的身后。
雖然烙鐵滾燙，但他的心卻冷如堅冰，這些命比草賤的少年，奴性深深烙印在心里，開始崇拜剝奪他們自由和尊嚴的烙鐵。
盯著張老的身影，少年的表情逐漸猙獰…
“你先在外邊候著，讓你進去再進去，聽懂了嗎？要是壞了規矩，就把你的臉割掉，然后把你扔回草屋。”
張老一回頭，居高臨下看著一臉諂媚笑容的少年道。
“是，張老，小的一定照您說的做。”
做了家奴，這張老的態度也就好了一些。
…
“夫人，那小奴隸正在外邊候著，已經烙上家印了。”
剛剛不可一世的張老，此時的表情卻和剛剛少年的如出一轍。
“帶他換身衣服，帶去少爺的房。”
八仙桌前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夫人，身旁兩名侍女不斷的伺候著，臉上同樣烙印著一個大大的“劉”。
“是，夫人。”
…
五分鐘后…
少年被帶進了劉姓公子的寢房，同樣是富貴非常，這劉家是當地的地方官，靠著這買來的官斂財無數。
“公子，這是您要的奴隸，身體健康，沒病沒災。”
劉姓公子比少年年齡也比少年大了點，加上平時營養充沛，比上吃不飽穿不暖的奴隸，身體自然好得多。
看見少年的公子眼睛一亮，兩步跑近，對著少年左看右看。
“賣相還行，就是太瘦了，算了，反正是奴隸，用不了多久。”
少年低著頭，不敢有異動，但聽著劉公子這話，心里不禁打起鼓來。
“用不了多久？”
張老也是一頭霧水。
“沒事沒事，行，這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劉公子擺擺手，張老告退，屋內頓時只剩下君奴二人。
“人都說我劉世康放蕩不羈，卻不知是他們自己鼠目寸光，我要給你個機會，一個讓你得道成仙的機會你。”
“讓大家看看，我劉世康到底是不是紈绔子弟。”
劉世康從雞翅木長桌上捻起一枚圓滾滾的丹藥，黃褐色與棕色混雜，得以看出這丹藥煉制手法的粗糙。
“聚靈丹，傳說中吃下便可開啟修仙之路，你劉爺我花了好大心血完成的，里邊用到的材料，夠買你十幾條命。”
“快吃掉，然后去周家，把周霖的舌頭給我拔下來。”
劉世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少年此時才明白過來，劉世康要拿自己試藥，雖然他嘴上說的天花亂墜，但這藥基本可以確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不過此時自己身為奴隸，沒有拒絕的權利。
丹藥入腹，并沒有什么感覺。
十息過后，鋪天蓋地的劇痛向著四肢百骸攀爬。
少年弓著身子，四肢彎曲，表情扭曲，在地上不斷的扭動。
“啊啊啊啊！”
劉世康見此也是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抹了抹頭上并不存在的虛汗，一副想當然的樣子。
“來人，把他扔回去吧。”
“可惡，又失敗了，還好沒自己先吃。”
屋內立馬進來兩名家奴，將少年抬了出去。
劉世康對此完全不在意，繼續鼓搗著自己的丹藥。
…
少年被重新扔回了茅草屋，這通折騰，已經到了下午，其它奴隸們正在外邊干活。
兩個奴隸把殷凡丟進來以后，便不在理他，返回了劉世康寢房外。
“第三個了。”
“是呀是呀，前兩個也是這樣，估計到晚上就該沒了。”
“唉…”
“希望以后別到咱們。”
“希望吧…”
兩名奴隸越走越遠，少年則繼續在屋內痛苦掙扎。
劉世康不知，這丹藥并不是這么簡單，其中的學問奧秘不亞于朝堂之上，他這三腳貓的功夫，制造出的丹藥只能是劇毒。
本聚靈集氣的靈丹妙藥，這么一折騰，卻讓少年的經脈寸寸崩壞，這種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劇痛刺激著他的神經，卻又讓他時刻清醒，無法昏迷。
與之相比，烙鐵的痛苦簡直九牛之一毛。
少年的眼角，耳內，鼻腔，喉聾，甚至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滲血，少年在掙扎和顫抖中變成了一個血人。
張大嘴，黑血混著內臟碎片被吐出體內，胸腔內好像有個火爐，由內而外燃燒著他。
…
“他死了。”
一個小奴隸戳了戳渾身是血的少年。
其它奴隸眼睛中則一臉的幸災樂禍。
“活該他死，平時牛氣什么呀，在張老的面前還不是一條狗，跟我們有什么區別？”
“就是就是…”
小奴隸們七嘴八舌，沒有一個人為少年感到悲哀。
“要不今天我們吃肉吧？”
“對，雖然他挺瘦，但是大腿還是有肉的。”
幾個年齡小的奴隸甚至開始套路吃掉少年。
一個稍大一些的奴隸則搖了搖頭。
“我聽愣子說，他是被公子藥死的，你們要是不想也被藥死，就把他扔外邊去。”
幾個小奴面面相覷，最后嘆了口氣，為沒混上一頓肉感到可惜。
深夜，兩個大點的奴隸，扛著少年，把他扔進了鎮子后的小山中，讓野狼野狗解決他。
這渾身都是血，血腥味不一會就吸引來一群野狗，貪婪的盯著少年，并不斷的靠近。
頭領野狗用長長的舌頭舔舐著少年的面頰，血液讓餓了三天兩夜的野狗無比興奮，長大了嘴準備飽餐一頓。
“嗚。”
就在這時，兇猛的野狗突然兩眼泛白，口吐白沫，翻倒在了地上。
它不像之前少年那般痛苦，瞬息之間便失去了生命。
其它野狗混跡野外，自然不傻，眼看這肉吃不了，便一哄而散。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輪回四季，天空下起了雪花，冬天悄然來臨。
少年的尸首雖然被黃土掩埋，但依舊完好如初，這期間沒有任何動物敢靠近，哪怕是春秋季節，身旁也不長一根草，他甚至無法自然腐爛，就這么靜靜的躺在山上。
大雪逐漸淹沒了少年，這次的風雪非常可怕。
忽然，雪中伸出了一只手。
少年忽然坐了起來，仿佛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我是誰我在哪？”
少年懵逼的看向自己的雙手。
“我是誰？”
…
一塊堅冰倒映出少年模糊的樣貌。
潦草的短發，面黃肌瘦的身體，還有佝僂的后背。
雖然五官清秀，但卻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氣息。
“我是…”
少年捂著頭，痛苦的思考。
“我是…”
畫面一幅幅映入眼簾。
“我是…殷凡…”
少年的眼睛不再混濁。
“我是…殷家，殷復鴻之子。”
殷凡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但可惜的是，殷家已經不復存在，也許只剩下自己這一根獨苗。
父親被奸人所陷害，家破人亡，自己是唯一的那個漏網之魚。
“想起來…為什么要想起來呢…”
“還不如死掉。”
記憶繼續閃回。
烙鐵，毒丹，還有奴隸們幸災樂禍的眼神。
輕輕撫摸臉上那猙獰的劉字，無限的恨意從胸中涌出，灌進了殷凡的四肢百骸。
“我知道我必須做什么了。”
…
頂著漫天風雪，殷凡獨自行走著，不知為何，哪怕身上只穿了件渾身是窟窿的破麻衣，身子卻感受不到任何冷意。
一個被雪覆蓋的小凸起，殷凡走上前，扒開敷雪，里面是一名青年，一身旅人的裝扮，面色紫黑，已然凍斃。
旅人雖然凍斃，但保暖的衣物卻被脫在了地上，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好像迎接著什么幸福和溫暖。
感嘆了一下時代的悲哀，殷凡將其衣物穿在身上，簡單搜刮了一下旅人身上的物品，無非就是幾兩銀子，幾口糧食，幾封信。
殷凡挖了個坑，把這位陌生人安葬了下去。
“你真的很幸運，雖然不知道你最后看到了什么，但想來這應該就是生命僅存的仁慈吧。”
戴上旅人的圍巾，遮上臉上猙獰的烙印，殷凡頂著風雪走進了鎮子。
此時的雪已經到了膝蓋，兩旁的家家戶戶都是緊閉房門，抵擋風雪和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