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也在呢~”

　　樊依敏進院時便看到跟于山坐在一塊兒的嬌嬌。兩人的五官雖不像，但臉型一模一樣，不過得于山刮掉胡子才能看出來。

　　嬌嬌看到樊依敏起身迎了上去，跑了幾步才想到欠身行禮。

　　“阿姐，廚房還有別的東西要端嗎？”

　　“不用了，都在這兒了。”

　　仆婦端的托盤上擺著四個菜，其中兩個菜是肉菜。若是以前，這飯菜稍顯簡陋，現在這時節卻算是好的了，外面多少人家連吃飽都不能。

　　于山本就不是個挑嘴的，等飯菜一上桌，他就先用了。樊依敏和嬌嬌陪坐著，也跟著吃了一點。

　　等吃到七八飽，于山才看向樊依敏，猜測她會不會當著嬌嬌的面開口說她。

　　“舅舅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她看他夾菜的動作慢了，這才跟他閑聊了起來。

　　“的確，隊伍里還有兩人受傷了，幸好你給我們備齊了傷藥，沒幾天便好了。”

　　“你們初次出門就撞到了洪災，難免反應不過來。我本想著讓你們回來，或在原地休整，誰知你們竟還是照原定的路線走。車上那么多瓷器，你們也不嫌麻煩。”

　　“有什么麻煩的。單子既然已經接了，我們肯定得把貨送到。”于山豪爽說完又是一嘆，“當時的確是想著若去蜀地販藥材定能賺上一筆，但沿途遇到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有染了時疫被趕到廢村的老人孩子，我就想不到賺錢的事了。”

　　樊依敏沉默，似乎在想要怎么跟他說。

　　“我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于山故意感嘆。

　　“怎么會，在發現商機后馬上行動且高效達成目標，這比一般人做的就好，只是在最后一步上出了岔子。這也不能怪您，您是在救人。”

　　“我就知道阿依是個明事理的，不會為了眼前的小利怪我。”

　　“舅舅，您也別說這些個沒用的，這事我還要好好跟您算呢。”

　　“還要算什么？若是算其中損失，從我以后的工錢里扣就是了。”

　　“可不單單是錢銀的事。咱們幫不了太多，這您是知道的，可您還是出手了，也不怕有人追著您過來。如今已經有流民到了附近，若讓他們知道有你這么個善人在，還不得把這莊子都圍了。”

　　“怕什么？若有那賊膽包天的，我出馬劈了他！”

　　“就怕你劈不下手。流民還是其次，就怕有些人以為你手中有大量的藥材，拐著彎地想拿過來。”

　　“我看誰敢！”

　　“給你扣一個與暴民勾結的罪名，很難嗎？”

　　“這……”

　　于山不懂朝中那些彎彎繞繞的，卻知道“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這句話，當官的若想陰一個人，總能想出辦法來。

　　“以后我都聽你的，可好？”

　　“舅舅倒不用這么說，外面的事我肯定沒有您懂行，就是在天子腳下咱們行事要周密些。王家那些人可還盯著我呢，恨不得盯出一個口子來。”

　　“跟野狗似的，煩人！”

　　“他們盯著這兒也好，我在明面上擋著，您在別處也方便行事。既然已經救了這么多人回來，總不能留著他們吃干飯，指點一二若有能用的，將來可放到暗處做些營生。”

　　于山聽了一拍大腿，“我就是這么想的，這才救他們回來。”

　　“是是是，舅舅考慮的周全。”

　　見樊依敏不再怪他，于山一高興就喝多了。酒桌上零零碎碎兩人聊了一通，于山次日倒有些醒過神來，估摸著樊依敏原就沒怨他擅作主張，就是擺個樣嚇嚇他。

　　他竟被個晚輩糊弄住了，聽她的意思似還有旁的事讓他去做，他好像還真聽進去打算干一場……不愧是他姐姐的女兒呀，他心下感慨，并沒有太多不怨。

　　這次出門，他算是又長了見識。不管是當官的還是當匪的，遇上天災都得乖乖認份。被困在山上的時候，他身上有錢有糧還有本事和人手，并不像普通百姓那般慌張，這才有了進蜀的底氣。若他還是孤身一人，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他現在又有了孩子，將來她出嫁，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的，不過三十六抬還是多了些，十二抬就差不多了，當初他姐姐出嫁也就十二抬嫁妝。

　　樊依敏猜于山遲早會醒悟，他與樊諍言不同，沒有身份負累，行事更方便些，就是知道要做些不好見光的也不會太在意。

　　現在培養的人手怎么也得幾年后才能獨擋一面，樊依敏這才把于山拉進了局里，只要她行事周密，這局終困不住她。

　　這次讓他嘗試行商，也算她盡一點心力，就算于山不救助受災的百姓，隊伍中幼年遭過災的幾個也會心中不忍，他們總會出手救下一些人。

　　經這一事，他們日后也能更團結，收留下來的人說不定真能挑出幾個好的來留著將來用。

　　因著戰事和水災，這一年都亂糟糟的，京城沒往日熱鬧，直到了年底才有人家辦了宴會，卻也不張揚，免得惹了上頭的眼。

　　樊依敏一直住在鄉下，家里派人來請她回府過年，她也給推了。

　　“小姐，咱們真不回去呀？”朝露好聲問。

　　“不回，舅舅也不樂意去，還不如我也跟著留下來。莊子里多熱鬧呀，聽說過幾日會有大集，你不想跟著去看看？”

　　村子里集子哪里比得上京城大街上熱鬧，朝露腹誹，卻笑笑應道：“要是小姐去，我就去。”

　　“我就不去了，外面太冷。”

　　要是往年冬天樊依敏能因為怕冷不出門，朝露該高興才是，可今年她都小半年沒出過莊子，朝露等人不由地有些發愁，就怕她心里還因著王家的事悶著氣。

　　“今年是暖冬，外面也沒有多冷。”

　　“暖冬……”

　　朝露這樣一說，她倒記起前世的事來。今年哪里是什么暖冬，是存著雪留到除夕下呢。那時她在王府，外面再冷總不會短了她這位世子妃的銀絲碳，外面百姓卻沒這樣的準備，尤其是家中柴禾沒備足的，怕是熬不過忽然的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