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拘魂
人剛死不久,魂魄正在逐漸消散。
要是時間拖久了,魂魄太弱,拘到手也無濟于事。
老嫗深悉此道,自然不敢耽擱,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拿出一塊黑泥放入嘴中。
一邊大口咀嚼,一邊手持拐杖在腳下鬼畫符一般畫出一個圓形法陣,而后重重將拐杖插入陣眼,摘下風鈴拋入空中,左手天地人三指頂天元,右手五指變幻,打出道道法印點在蛇頭,嘴里“嗚哩哇啦”鬼話連篇。
一陣陰風打著漩渦自陣眼刮起,將老嫗卷入其中。
被風吹散的蒼發在陰風中張牙舞爪,布滿褶皺的人臉,隨著風鈴陣陣攝人心魄的鈴聲,幻化成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在不停地掙扎。
驚地男子急忙向后掠去,單手結印,凝氣抵御,目光瞧著風鈴晃動著飛向遠處停下,陡然轉個彎又向旁邊飛去,似在追著什么。
胡亂飛了一陣,風鈴終于停在空中,搖晃地更加猛烈。
老嫗單手掐訣,拐杖緩緩扭轉,直到蛇頭面向風鈴時,猛然張大嘴巴噴出一道黑氣。
那黑氣撲向風鈴下方,將空氣染成一具臥倒在地,雙手捂著耳朵,不停翻滾的黑影。
男子見狀大喜,“成了!”
老嫗急忙從懷中取出一條布袋朝著那人影拋了過去。
那布袋迎風張口,像似遇到了難得的美味,一口將黑影吸入腹中。
老嫗提起拐杖,閃身掠到空中接住墜落的布袋和風鈴。
將布袋扎好塞入袖口,又將風鈴掛回蛇頭上,抬起袖口擦著額頭汗漬,唏噓一聲,“可累死老身了!”
“這次辛苦老姐姐了,等回去后,我一準煉兩顆鑄魂丹孝敬你。”男子跑到近前,拍著爐鼎嘿嘿笑道。
“休要再廢話,我先回宗門,你留在這查一下線索,看看能否找到拿走龜甲之人。”
“這叫我怎么查?這都拘到魂魄了,宗主搜魂一下不就全清楚了。”
“魂魄太弱,需要滋養些時日,未免意外,你休要再懶惰,從那幾具尸體查起,定然會有些線索。”
老嫗說完,拄著拐杖慢慢離開,絲毫不理會身后仍在抱怨的男子。
男子眼瞧著老嫗消失在視野中,不情不愿地走向董寧尸體。
銀鉤倒掛,夜空星光燦爛,稀松的浮云,如同一縷縷棉絮,緩緩飄過。
未免徒生意外,馬車一路疾馳。
沈良雙目布滿血絲,瞪視著夜空中的月牙,緊咬牙關,手指已將轅板抓出道道血痕。
“為何忍著?”一天未曾說過話的黑伯突然說道。
“原來他不是啞巴。”
沈良轉過頭,嘴角裂出一道縫,“怕你們擔心!”
黑伯凝神看了眼沈良,將馬車停下,指如疾風,連點沈良幾處要穴,一把將沈良橫抱起來,入手烙鐵一般滾燙。
廂門被推開,小環看了眼昏厥過去的沈良,急忙側過身,讓出位置。
黑伯彎身走進廂內,將沈良小心平放在廂板上。
“他這是怎么了?”秦凌雪放下手中書卷,低頭看著沈良愕然道。
黑伯沒有回答,伸手解開沈良衣衫。
二女瞧了一眼沈良心口赤紅的“卍”字血印,驚呼一聲。
“這是?”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真武弒心咒。”黑伯臉沉似水,皺眉說道。
“此咒我倒是第一次聽聞。”秦凌雪蹙眉道。
黑伯并指搭在沈良腕上,緩緩輸入一道真氣,過了片刻,搖了搖頭,“他丹田受損,無法運氣,不過他血氣旺盛,性命應該無憂。”
二女聞言臉色稍緩,秦凌雪一臉希翼地看向黑伯,“那此咒可能解開?”
黑伯看了眼秦凌雪,自然猜透了她的心思,皺眉道:“此咒,非通玄境不能強解,金丹境也是無能為力。”
秦凌雪目光一怔,低頭看向尚在昏厥中緊繃面孔,渾身顫抖不停地沈良,冷言道:“他修為這般低,是誰這么狠,竟然下此重手。”
黑伯輕輕搖了搖頭,“非是仇家,想來應該是他們觀主。”
二女聞言一臉驚訝。
黑伯繼續言道:“此咒本是通玄境才會修習的護體真言,能規避術法追蹤,恐怕此子身負重托,那觀主也是迫不得已才施展。”
“那觀主的修為連金丹境都不到,怎會施展呢?”秦凌雪不解道
“通玄以下,以自身精血施法便可施展,不過不能用于己身,且被施咒者每當子時,陰氣最盛時會燃燒精血來維持法咒,其痛楚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黑伯說完,走出車廂,回頭道:“小姐,明天就讓他離開吧。”
“什么?”秦凌雪眼含怒意,質問道:“如此拋下他,豈不是違背俠義之道?”
“既然大帥將小姐的安危交托給我,我不能讓你身處險境,況且我們也幫不了他什么。”
黑伯說完伸手合上車廂,駕起馬車飛奔前行。
“小姐,我們真的要拋下他不管嗎?”小環走到秦凌雪身邊輕聲問道。
“哼,要是黑伯不管,我自己駕車送他去臨武縣。”秦凌雪蹙眉輕哼一句。
“小姐好心,沈良心領了,黑伯說得不錯,我確實不該繼續留下跟著你們。”
“剛才黑伯的話,你都聽見了?”
秦凌雪一臉羞紅,俯身將沈良扶起。
沈良靠在車窗旁,側頭看了眼窗外月色,臉上浮起一抹笑容,“黑伯知道我醒了,他是說給我聽的,他職責所在,我心中能理解。”
轉過頭看向二女,笑道:“況且已經走了這么遠,即便有人追,也無從追起,你們放心就是。”
“其實我……”秦凌雪聞言更覺心中愧疚,方一張口,就見沈良搖了搖頭,繼續道:“秦姑娘,相逢是緣,離散也是緣,你且在將軍府等我就是,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多向大帥美言幾句嘞。”
二女捂嘴“噗嗤”一笑,秦凌雪笑道:“都這時候了,你倒是看得開。”
“不看開又能怎樣,身處這世道本就是與人爭,與天爭。”沈良嘆道。
秦凌雪從玉鐲內取出幾枚丹藥和一袋子金餅遞給沈良,道:“我知道我就算強留你,你也不會留下了,這是續命丹和一些療傷藥,你留下以備不時之需,如果可以,我會在臨武縣的天香酒樓等你。”
“好,我記下了。”沈良收好東西,起身步出車廂,一臉笑容地坐在黑伯身邊。
黑伯依舊瞪著眼看著前方,也不知醒著還是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