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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玄幻

星羅大陸

第一章 入學

星羅大陸 典曼誠 7499 2025-06-16 10:46:54

  星羅大陸。

  大武王朝,晏安十三年。

  星羅神殿三年一度的招生日。

  通往星羅神殿的山道上,一陣夾雜著馬蹄聲的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由遠及近。

  一輛通體由紫檀木打造的馬車里,夏凌風攥著扶手的指節微微泛白,饒是冰冷堅硬的紫檀木,也叫他摳出了幾道淺淺的痕。

  他總覺得馬車里有一股熏香混著硝制獸皮的味道,悶得人心口發慌。

  他抬頭看向對面閉目養神的兄長夏凌云,那張臉,好看是好看,可就是覺得像祠堂里供著的那張祖父的畫像一樣,沒有一絲兒人氣。

  “兄長,”夏凌風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似乎是車廂顛簸,聲音顯得有點發飄,“我嚴重懷疑我不是你的親弟弟。”不然,兄長怎么會忍心把他往那吃人的地方送?

  夏凌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總是如此,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夏凌風一向知道自己這位兄長厲害,戶部侍郎,當今陛下跟前的紅人,僅僅在星羅神殿進修了一年,就爬到了烈陽境,成了一般人眼里的神仙。

  可那又怎么樣?星羅神殿后山的新墳,聽說都堆成了山包!他才九歲!就算頂著“夏家天才”、“九歲的晨曦境九層”的名頭,也還是個九歲的孩子!

  窗外的喧鬧聲浪一樣涌進來。夏凌風掀開簾子一角,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條傳說中綿延幾千里的山道,此刻黑壓壓一片,全是攢動的人頭,螞蟻似的朝著山頂那座被氤氳紫霧吞噬包裹的巨獸爬去——那就是星羅神殿,傳說中擁有著萬座靈山,號稱第一宗門的星羅神殿。

  那萬座靈山就像臣服一樣,趴伏在這頭巨獸腳下,氣勢磅礴得令人窒息。

  夏凌風只覺得,那些紫霧就像是話本里妖怪吐出來的氣,要把人吸進去嚼碎。

  馬車猛地一頓,外面吵嚷的人聲瞬間寂靜。

  夏凌風探頭一看,人群仿佛被無形的刀劈開,齊刷刷地向兩邊退去,讓開一條足夠三輛馬車并行的寬敞道路。

  夏凌風忍不住嗤笑。馬車上那枚金燦燦的象征著御三家之首的夏家家徽,有時候比刀還好使。

  這不,門口那兩個一身白色勁裝的護法,剛才還笑意吟吟地給人發令牌,一看到他們的馬車,其中一個扭頭就往里跑,快得像被鬼攆。

  等馬車終于停在那高聳入云的白玉階梯前,一個白胡子老頭,已經笑瞇瞇地等候在星羅神殿門口那塊御筆親題的“天下第一宗”牌匾下了。

  那個白胡子老頭就是楊三清,主管考核院的大長老,世人都管他叫“三清長老”,意思是夸他名清、人清、事清。

  可他那笑,在夏凌風看來,比廟里的泥菩薩還要假三分。

  夏凌風憋著一股勁,車夫剛掀開簾子,他就把頭往外一探,扒著車前的橫木一躍而下,直接將從馬車后面趕過來放腳凳的護衛連人帶凳一起無視。落地時甚至還故意跺了跺腳,震得腳底板發麻。

  夏凌風到底還是有規矩的,他想著夏凌云的叮囑,學著往日里兄長的樣子,朝著臺階上的楊長老規規矩矩地拱了拱手,努力在臉上擠出點明媚朝氣來。

  眼角余光,還不望瞥了眼終于動起來的兄長。

  夏凌云壓了壓廣袖,不緊不慢地扶著馬車植起身時,袍角輕漾,腰桿繃得筆直,靴尖輕點腳凳,落地的剎那,脊背已如松針般挺直,腰間玉佩紋絲不動——仿佛他走下的不是馬車,而是朝堂陛階。

  他垂眸掃了眼凌風蹦跳的靴尖,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翹起,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縱容的神色,這才執起了夏凌風的手,拾級而上。

  那手心干燥溫暖,可夏凌風此刻,只覺得燙得慌。

  楊長老在上方頷首以為回禮,待兄弟二人上了臺階,方迎上前來,“夏宗主前來,有失遠迎。”楊三清的聲音和藹得仿佛滴出蜜水。

  宗主,不僅是對一宗之主的稱呼,也是對世家大族嫡長子的尊稱。

  “楊長老莫要折煞晚輩。”夏凌云的聲音溫潤如玉,躬身拱手時腰桿仍端得筆直,“晚輩久未登門拜訪,怎敢勞駕楊長老遠迎?此次幼弟初入貴門,還勞煩楊長老引路?”

  楊三清的目光在夏凌云挺直的脊背上溜了一圈,臉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幾分:“夏宗主客氣了,且隨老朽來。”

  隨著楊三清往里走,穿過一大片擠滿了修士的庭院。

  里面一張張陌生面孔,大多發白,眼神躲閃,空氣里飄蕩著汗臭味、塵土味,還有一股沉甸甸的、就像正墜在人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緊張。

  夏凌風覺得,這里活像個等著上屠宰場的畜牲圈。

  剛繞過一片回廊,一片巨大的青石空地便猛地撞進視野。

  空地中央,是一座高聳的石臺。臺上,一個壯漢正揮著大刀,與對面一身白色勁裝的護法對峙。

  那護法手里只兩桿小臂長的短槍,槍尖卻紅得刺眼!

  壯漢渾身浴血,呼哧呼哧地喘的像頭牛。

  再看那護法,身上別說汗水,一點灰都不曾沾染,臉上的表情更是輕松得仿佛正在戲耍稚子!

  夏凌風還沒來得及看清護法怎么動的,就聽見“噗嗤”一聲輕響,那壯漢的動作猛地僵住,眼珠子瞪得幾乎要突出來。那桿短槍,從他喉嚨前面扎進去,又自腦后透出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一股熱氣騰騰、紅得發黑的血“嗤”一下噴濺而出,狠狠砸在冰冷的青石磚上,綻開一朵丑陋猙獰的花。

  壯漢軟塌塌地栽倒在青石磚上,像一坨沒有骨頭的爛肉。

  兩名同樣一身白色勁裝的護法面無表情地走上去,像拖死狗一樣,一前一后將他拖離了擂臺。

  青石磚上,只留下一灘暗紅的、還在微微反光的血漬,刺得夏凌風眼睛生疼。

  魂歸天地,入土為安?

  夏凌風心里猛的竄起一股寒意。

  放屁!這就是在殺人!明晃晃、赤裸裸的殺人!

  就在他眼前!

  下一個……下一個會不會……會不會就是他?!

  拳頭攥得發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細密的疼痛卻壓不住心底冒上來的冰冷寒氣,凍得他牙齒都忍不住想打顫。

  他死死盯著那灘尚未干透的血跡,仿佛那抹暗紅里藏著擇人而噬的妖魔。

  肩膀被輕輕碰了下,是兄長。

  他臉上仍然是那副溫潤端方的模樣,可夏凌風敏銳地捕捉到他放在腰間玉佩上的手指,正一下下,無意識地、快速地摩挲著冰冷的玉石。兄長眼底深處,更有一絲極淡的暗色飛速掠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夏凌風知道那是什么。夏凌云比誰都清楚,這場考核對他,對整個夏家,意味著什么。

  成了,他就是下一個夏凌云,夏家未來的頂梁柱。

  敗了?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青石磚上那灘沒干透的血,就是答案。

  萬事皆休?不,連“休”的機會都不會有,只有“入土為安”四個冰冷的文字。

  “夏小公子,該你了。”楊三清的聲音像一柄大錘,重重砸在夏凌風心頭。

  夏凌風強壓下翻涌的心緒,輕輕一躍,便跳上高聳的石臺。

  “在下夏凌風,晨曦境九層,請戰!”擂臺上濃烈的血腥味熏得夏凌風幾欲作嘔,他還是面向臺下護法,雙手抱拳,聲音依舊清朗。

  “好一個少年郎!”一聲毫不吝惜的贊嘆傳來。

  夏凌風尋聲望去,新上來的護法,一臉振奮地躍上擂臺,向夏凌風抱拳:“在下柳青城,曜日境!”

  他同樣一身白色勁裝,身形卻更顯精悍,宛如獵豹。雙手各持一柄尺許長的烏黑短槍,槍身無光,槍尖卻打磨得雪亮,在陰沉的天空下閃爍著兩點冰冷的寒星。他隨意地轉動了一下手腕,雙槍劃出兩道令人心悸的弧線,隨即歸于靜止,槍尖微垂,指向地面。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已如鎖鏈般纏住了夏凌風。

  “規則,只限格斗,無靈力,無屬性,無外物。武器不限。”楊三清平靜的聲音在夏凌風聽來如同冰珠落地,“堅持一炷香。”

  夏凌風的手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劍柄。入手溫潤,是上好的暖玉劍柄,劍名流火。

  此刻,這個劍名卻更像對他命運的嘲弄。

  他站在冰冷的青磚石擂臺上,紅衣獵獵,如同風中搖曳的火焰,隨時可能被撲滅。

  從晨曦境到曜日境,中間整整隔了兩個大境界。如此大的境界差,讓他哪怕在只限格斗的規則下,依舊沒有百分百抓住那渺茫生機的信心。

  護法雙槍交叉于身前,微微頷首。旁邊,線香點燃,一縷青煙筆直而上。

  開始!

  念頭未落,夏凌風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那護法并沒有正面猛沖,而是腳下滑步,如同鬼魅一般瞬間拉近距離,雙槍一前一后,化作兩道致命的烏光!

  左槍虛點面門,右槍陰狠穿心!

  出槍的速度并非快到無法捕捉,角度卻刁鉆毒辣,配合無間!

  槍尖未到,夏凌風便已被那股撕裂空氣的銳風刺得皮膚生疼。

  夏凌風根本來不及思考,流火都未曾出鞘,身體便本能地用出了夏家獨有的流云步,整個人猛地向后仰倒,幾乎與地面平行!

  左槍寒芒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同時握劍的右手手腕猛地一翻,流火連帶著劍鞘一同猛砸下去,精準地砸中了右槍的槍桿!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一股巨大的力道從槍桿沿著劍鞘傳來,震得夏凌風虎口發麻,整條右臂瞬間酸軟!流火險些脫手而出。

  而那柄被砸偏的短槍,槍尖“嗤”地一聲在他腰間的紅衣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冰冷的鋒刃幾乎貼著皮膚劃過,留下一線火辣辣的刺痛。

  夏凌風借著反震之力,腰肢一擰,以一個狼狽的側翻滾,險而又險地拉開了一點點距離。

  冷汗幾乎瞬間就浸透了內衫!

  這就是曜日境的力量,整整兩個大境界的差距,壓制得他根本喘不過氣!

  護法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只是撥開了一只煩人的蒼蠅。

  他雙槍一振,宛如跗骨之蛆般再次纏了上來。

  這一次,雙槍不再止是刺!而是一陣狂風暴雨似的猛攻!點、啄、掃、砸,一招一式都專挑著要害下手,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夏凌風牢牢困在其中!

  夏凌風腳下流云步催動到極致,在方寸之間閃轉騰挪,如同一團飄忽不定的火焰。手中的流火連鞘揮舞,拼命地格擋著那兩條致命的毒蛇。

  在這一刻,流火劍鞘成了夏凌風唯一的盾牌。

  鐺!鐺!鐺!鐺!

  一聲又一聲密集的金屬撞擊聲仿佛鞭炮一般在擂臺上瘋狂炸響。

  每一次碰撞,都會有一股巨力排山倒海一般傳來!

  夏凌風的虎口已然崩裂,鮮血染紅了暖玉劍柄,又沿著手腕流下,落在紅衣上,暈開一抹更深的暗紅。

  握在手中的劍柄變得黏膩,右臂變得疼痛麻木,每一次抬起,都變得更加沉重,仿佛被壓了一塊萬斤巨石。

  他的左腿膝蓋在一次格擋重砸時被槍桿掃中,鉆心的劇痛讓他身形一滯,差點被緊隨其后的槍尖洞穿咽喉!

  幸好驚人的柔韌性讓他以一個近乎折斷腰肢的動作堪堪撿回了一條命,槍尖擦著脖頸掠過,帶起一串血珠!

  護法的攻擊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不等夏凌風緩過氣來,就再次洶涌而至,一波猛過一波。

  雙短槍在他手中,時而如毒龍出洞,刁鉆狠辣;時而如雙蟒絞殺,封鎖四方;時而又如疾風驟雨,劈頭蓋臉!

  他面無表情,眼神專注而冷酷,每一次攻擊都精準地計算著夏凌風的命門,逼迫他爆發全部的潛能。

  夏凌風的目光迅速掃過那炷香。香灰簌簌落下,香身才燃去三分之一!時間慢得令人絕望!

  就在夏凌風格擋開一記兇狠的橫掃,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之際,護法眼中精光一閃!他右腕猛地一抖,手中短槍如同毒蛇甩尾,槍身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槍尖由下至上,陰險無比地撩向夏凌風格擋后暴露出的腋下空門!同時,左槍如影隨形,悄無聲息地直刺他因閃避撩槍而重心不穩的膝彎!

  雙槍合擊,絕殺之局!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夏凌風瞳孔縮成了針尖!他能清晰地看到撩向腋下的槍尖上,一點寒芒急速放大!膝彎處傳來的冰冷銳意更是讓他如墜冰窟!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要結束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從夏凌風喉嚨里爆發出來!極致的死亡威脅下,晨曦九層的靈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在體內奔涌,強行刺激著瀕臨崩潰的肌肉和神經!他眼中血絲密布,爆發出近乎野獸般的兇悍!

  面對撩向腋下的致命一槍,他竟然不閃不避!握劍的右手猛地一送,流火劍鞘并非墜落,而是被他用盡最后力氣,借著身體前沖的勢頭,狠狠向前方地面擲去!目標——護法即將踏出的前腳落腳點!

  同時,他身體以左腳為軸,擰腰旋身!這動作讓撩向腋下的槍尖“嗤啦”一聲,在他左臂外側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但他強忍著,旋身的力量帶著他險之又險地讓過了刺向膝彎的槍尖!冰冷的槍刃緊貼著他的腿骨掠過,帶走大片皮肉!

  “啪!”

  被擲出的流火劍鞘,精準地砸在了護法前腳即將落地的青石板上!

  這一砸,力量不大,但時機和落點妙到毫巔!它不足以傷到護法,卻足以讓他在高速移動、重心轉換的瞬間,腳下產生一絲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滯澀和偏移!

  這一絲微小的差錯,對普通人無用,但對一個追求絕對精準、掌控入微的曜日境武技大師來說,這就是致命的破綻!

  護法刺向膝彎的左槍,軌跡出現了微不可查的偏差!槍尖擦著夏凌風的腿掠過,帶起一蓬血花,卻未能命中要害!

  非死即殘的死局已破!

  夏凌風根本顧不上左臂撕裂的劇痛和腿上的新傷,也顧不上絕處逢生的喜悅,他借著旋身之勢,如同滾地葫蘆般猛地向側后方撲跌出去,拼命拉開距離!鮮血從手臂和腿部汩汩涌出,迅速染紅身下的青石。

  “呼……嗬……嗬……”他拄劍撐地,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內臟劇烈的灼痛。

  汗水、血水、灰塵糊滿了他的臉,視線一片模糊。左臂的傷口深可見骨,劇痛讓他整條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腿上的傷口也在火辣辣地疼。全身的骨頭仿佛都散了架。那身耀眼的紅衣,此刻已被鮮血和塵土浸染得看不出本色,變得破敗不堪,緊緊貼在少年單薄卻依然倔強挺起的脊背上。

  他抬起頭,在血水和汗水模糊的視野里,努力聚焦。

  那炷香,香灰堆積,已然燃過大半。

  最后短短的一截,在微風中明滅不定,頑強地燃燒著,散發出最后的光與熱。

  而擂臺中央,那白衣的護法,已然穩穩站定。

  他低頭瞥了一眼腳邊那柄樸實無華的流火劍鞘,再抬眼看向遠處血泊中掙扎的夏凌風,冰冷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波動。

  他緩緩抬起雙槍,槍尖再次鎖定了目標,如同盯住獵物的毒蛇。

  擂臺之下,夏凌云負在身后的雙手,指節捏得咯咯作響,緊貼腰側玉佩的指尖,血色盡褪。

  盡管他面上依舊維持著夏家宗主的端方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的暗色已如驚濤駭浪。

  青石板上,屬于夏凌風的新鮮血跡,正肆意蔓延,與那些早已干涸的暗紅漸漸交融。

  時間,還剩最后二十息。

  每一息的流逝,都伴隨著擂臺上少年沉重的喘息和滴落的血珠,敲打在死寂的空氣里。

  護法腳下一點,青石板上只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整個人卻已如離弦之箭,撕裂空氣,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兇悍氣勢,正面沖向拄劍喘息、渾身浴血的夏凌風!那速度,比之前更快三分,仿佛要將最后二十息壓縮成致命一瞬!

  雙槍在他手中化作兩道撕裂空間的烏黑閃電,一左一右,帶著刺耳的尖嘯,不再是虛招試探,而是最直接、最狂暴的——雙龍出海!

  槍尖直指夏凌風因為劇痛和脫力而難以穩固的胸腹要害!槍未至,那凝聚的殺意和冰冷的銳風已將夏凌風牢牢釘在原地,避無可避!

  夏凌風瞳孔中倒映著急速放大的兩點寒星,死亡的冰冷幾乎凍結了他的血液。他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不是恐懼,而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之怒!晨曦九層早已枯竭的體力被意志強行榨出最后一絲,盡數灌入右腿!

  “砰!”

  他右腳狠狠蹬在身下染血的青石板上,碎石飛濺!借著這股反沖之力,他拄著流火劍的左手猛地發力,身體如同折斷般向左側極限傾倒!這不是優雅的流云步,而是近乎自毀的、不顧一切的閃避!

  “嗤!嗤!”

  兩道冰冷的烏光擦著他的身體掠過!

  左槍的槍尖在他右肋劃開一道新的血口,深可見骨!

  右槍的槍刃則緊貼著他左腰的舊傷掠過,帶起一片飛濺的血肉!

  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眼前陣陣發黑,世界仿佛都在旋轉。

  但他成功了!他以兩道新添的、幾乎貫穿軀干的恐怖傷口為代價,險之又險地讓過了這絕殺的雙槍貫胸!

  然而,護法的殺招豈會如此簡單?就在雙槍刺空的瞬間,他手腕猛然一抖,變刺為掃!雙槍如同兩條狂暴的鋼鞭,借著前沖的余勢,一上一下,狠狠掃向夏凌風因為極限傾倒而完全失去平衡的身體!

  上掃頭!下掃腿!

  這是要將他就地分尸的節奏!

  夏凌風此刻身體懸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連格擋的姿勢都無法做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手中緊握的流火劍,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朝著護法面門狠狠擲去!不求傷敵,只求一絲干擾!

  護法似乎早有預料,頭顱只是微微一偏,那沉重的劍便帶著呼嘯的風聲擦著他的耳畔飛過。他掃向夏凌風頭顱的右槍甚至沒有絲毫停頓!

  完了!

  夏凌風心中一片冰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聲低沉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奇異嗡鳴,毫無征兆地在擂臺上空響起!

  這聲音并非來自任何實體,更像是一種規則的震顫!

  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間降臨,精準地籠罩在護法身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行按下了慢放鍵!

  護法那狂暴掃出的雙槍,速度驟然降低!槍身上流轉的烏光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掃擊的動作變得遲滯、沉重!尤其是那即將觸及夏凌風太陽穴的槍桿,距離那脆弱的頭顱只有不到三寸,卻硬生生凝滯在空中,再難寸進!

  護法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一絲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他試圖掙脫這股束縛,體內被規則壓制的力量試圖爆發,但那無形的枷鎖卻如同天地牢籠,將他所有的動作、力量,甚至殺意都死死禁錮!他保持著雙槍橫掃的姿勢,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猛獸。

  而夏凌風,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身體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劇痛讓他蜷縮起來,大口咳著鮮血,視野一片血紅模糊。他艱難地抬起頭,只看到護法僵硬的背影和那雙停滯在咫尺之遙、散發著死亡寒氣的槍尖。

  香,最后一縷青煙裊裊散去。

  最后一點火星,在香頭上掙扎著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

  只留下一截灰白的香灰,無聲地堆積在香爐之中。

  時間……到了。

  死寂。

  整個考核院庭院,落針可聞。只有夏凌風粗重帶血的喘息聲,在凝固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護法身上的無形枷鎖悄然散去。他緩緩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收回了雙槍。烏黑的槍身在他手中垂下,槍尖指地,再無半點殺氣。

  他轉過身,看向地上蜷縮成一團、如同血人般的少年。冰冷的眼眸深處,那絲波動化為了實質的審視,以及一絲……純粹的欣賞。

  他沒有說話,只是對著高臺方向,微微躬身一禮。

  高臺之上,楊三清不知何時已經站起。

  他手中托著一枚古樸的青銅羅盤,羅盤上刻滿了玄奧的符文,此刻正散發著微弱卻不容忽視的毫光,緩緩平息下去。

  “時間到。”楊三清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平靜地宣布,“夏凌風,考核通過。”

  他目光落在幾乎不成人形的夏凌風身上,又掃了一眼護法腳邊不遠處那柄沾滿灰塵和血漬的流火劍鞘,最后,他的視線與臺下夏凌云在空中無聲交匯了一瞬,那雙一向平靜如水的眼眸,此刻正翻涌著驚濤駭浪、幾乎要沖破平靜假象。

  “帶下去,用九轉回春散,全力救治。”楊三清對旁邊兩名待命的護法吩咐道,語氣不容置疑。

  兩名白衣護法立刻躍上擂臺,動作迅捷卻帶著小心,輕輕扶起意識已近模糊的夏凌風。

  夏凌風感覺自己被架起,身體像破碎的布偶,每一寸都在尖叫。

  在陷入徹底黑暗之前,他渙散的視線最后看到的,是青石板上那灘肆意蔓延、屬于他自己的、滾燙粘稠的鮮血,正緩緩滲入那些更古老、更暗沉的斑駁之中,不分彼此。

  擂臺上,只留下大片刺目的鮮紅,一截冰冷的烏黑槍尖無意中點在血泊邊緣,倒映著穹頂陰沉的天空,以及那枚終于燃盡的線香。

  夏凌云緊握的雙拳,在寬大的袖袍中,指節捏得死白,微微顫抖。

  他看著弟弟被攙扶下去的背影,那身紅衣已徹底被染成暗紅,每一步都留下蜿蜒的血跡。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暗色被強行壓下,只余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轉向楊三清,微微頷首,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有勞楊長老。”

  楊三清撫須,看著夏凌云那挺直如松、紋絲不動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道:“夏宗主,令弟……很好。”

  那“很好”二字,仿佛帶著千斤重量,沉甸甸地落在寂靜的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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