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那人一席長衫，云松雪青。
發過腰間，一束玄墨錦帶抹額繞至身后，偶爾散亂的幾縷青絲增添了慵懶與隨意的意蘊。
面容俊俏有余的同時仿佛還帶有一縷醉意的感覺，眉眼細長如鳳，又平添了些許妖異。
大手一揮，雪白的折扇唰的一下利索展開，上面畫著一副難以辨認的墨畫。
好似一人又好似兩人，作畫之人又勾勒出幾筆類似長尾的感覺。
洛白音定神，抹了抹雙眼后繼續仔細看去，卻發現那人或是那狐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天鳳游龍，很是恢宏神俊的感覺。
少年不再多想，興許只是一時之間的錯覺看走眼罷了。
視線向下。
那人腰間上還掛著一枚渾圓黑白的玉佩，看上去很是深邃神秘的模樣。
沒等少年打量多久。
只見說書那人收攏折扇一拍，正式開講。
他眼神微瞇，玄機莫測。
“上回書說到。”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人族與妖族大戰，人族強者英勇無比的鎮壓住了整個妖族，卻也致使妖族死傷大半，幾近滅絕。”
“大戰結束后天地有感，降下劫罰與仁慈，封印了所有人族強者，迫使他們強制沉睡，又將妖族隔絕到了另一處空間，給予了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而后天地靈氣漸漸枯竭，正式進入了末法時代。”
“數百萬年后，人類繁衍出極度繁盛的文明時代，那叫一個神奇與美麗，那里風靈水秀，百花齊放。”
“各式各樣古怪奇特的科技產物被發明創造而出，那是人類智慧的結晶，他們在依靠自己的頭腦與雙手來摸索著這片天地的秩序。”
說書那人若有若無的瞟了少年一眼，只見他神色恍惚，似乎是很快便帶入了他所說的那種意境之中一樣。
說書人嘴角微微上揚，小聲嘀咕一聲。
“不出所料，還是那樣..”
隨后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講到。
“而我們的兩位主人公就是在這個時代再次登場的。”
“他們一個是妖族領袖，另一個是人族至尊。”
“故事還要從這一刻說起。”
“話說有那么一天，幾名厚裝前行的人一路沿著昆侖山脈旅行而過。”
“厚厚的雪層一腳踏下去，足以淹沒至膝蓋的位置，好在他們的鞋子較為特殊，寬厚而坎坷，一步一步下去很快就到了夜色降臨的時候了。”
說書那人瞇著眼，神神秘秘。
“周圍漆黑黑的一片，若是沒有燃起火堆，恐怕此刻眾人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難免會慌亂害怕。”
“有了火焰后漆黑的雪山似乎也就沒那么神秘了一樣，他們之中有的人躺在雪地里，望著天上繁星流轉，美不勝收。”
說書那人模仿著故事里那人的心境口氣說道。
“嘿，你知道嗎，宇宙就像是一段被無限拉伸的光，人類以及地球上的生命都生活在這個漂泊于浩瀚宇宙中的小斑點上。”
“宇宙中的生命也只能在這無垠的時光長河中存活短暫的一瞬，因為生命正如恒星爆炸，行星演化，你我誕生一樣，只是宇宙從無序到有序再重歸無序的一個輪回過程，而這個過程實在太過太過漫長，漫長到無法想象。”
“在趨近于無限的宇宙中最讓我覺得驚人的奇跡卻也并非恒星，也不是行星，更不是生命的誕生，甚至根本就不是任何一個物質。”
說書那人微微一笑。
“最讓我覺得奇跡的是無邊無際的時光長河中的某一刻，就那么一瞬間。”
“對，確切的說，就是現在。”
說書那人突然轉變話鋒，急促而緊張。
“忽然，就在這時。”
“萬里晴朗的夜空好似裂開了一道口子，五彩斑斕的光華流淌于昆侖山頂的天空，只聽見咔嚓一聲。”
“只見一只巨大無比的尖銳利爪從裂縫中緩緩伸出，耀紫色的流光環繞其上，猛的一用力仿佛要將天穹給撕碎一般。”
說書那人用手比劃著那攝人心魄的場景，就仿若是盤古開天一般讓人震撼的模樣。
同時他的嘴里沒有停下，依然滔滔不絕。
“定睛一看，那裂縫的背后忽而露出一只碩大無比的漂亮眼睛，仿佛看一眼就能將人的心神魂魄給勾走一般，端的是沉魚落雁之貌。”
“時間沒過多久，只見那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破碎，隨后從中走出來一道美貌絕倫的身影。”
“好生奇怪的是那巨人居然長著九條齊天一般高的尾巴。”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繁星的光彩點染著巨尾，給它增添了許多神秘深邃的美妙之感，可那美貌身影說出的第一句話卻讓目睹這一盛景的眾人汗毛倒立。”
說書那人忽而直立起身子，顯得挺拔而高大，壓低嗓音后緩緩說來。
“數百萬年前，人類抓住了進化的捷徑。”
“而今，該輪到我們了。”
一甩袖袍，衣袂飄飄隨風而起。
臺下立馬有人拍手叫好，旁邊的人立馬質疑他道。
“你還是不是人類啊，那可是妖族的啊，我敢打賭，這一次出來肯定是要抓小人拿回去烤了吃了的啊。”
那叫好之人白了他一樣，自顧自說到。
“你懂什么，我肯定是站在強者那邊的啊，我打賭，一定是有什么危險降臨，人類無法解決所以狐仙大人才會被請出來的。”
兩人爭執的口吐飛沫，互不相讓，勢要打壓下對方的猜測來證明自身是對的。
說書那人見狀倍感有趣，卻也只得用驚堂木來打斷兩人爭執，甚至同時還不忘贊揚了一把。
“二位看官想象力果然豐富，兩位所說的都已經極為接近真相了，不過還且聽我細細說來。”
折扇一打，繼續講到。
“待到旅行眾人回過神來，那巨人身影已然不得其蹤，可隨之而來的確又是另一種萬古不見的奇跡。”
“數不清的巨獸從裂縫中奔襲而出，有巍峨的巨型蠻牛，有兇狠的四足刃虎，成群結隊的狡詐恐狼，一時之間天地都被遮擋屏蔽，這場萬獸奔騰的盛典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方才偃旗息鼓。”
說書人做出兇惡至極的表情低聲說道。
“可這盛典對于人類來說卻絕非好事，這些巨妖壓抑了百萬年的仇恨與憎惡，今日重見天日，恐怕免不了一場血腥的屠戮。”
在場之人盡皆噤聲若寒，面色如墜冰點，剛剛爭執的二人也不再繼續，而是顫顫巍巍的詢問道。
“那我人族的至強者呢？他們一定有辦法阻止妖怪濫殺無辜吧。”
說書那人一點折扇，唰的一聲。
“問得好，我人族強者自然也料到了如此場面，在當年人妖兩界割裂之時就留下了許多奇特的修行之法，這些法門包含了前人所有的智慧結晶。”
而后他又嘆息一聲，折扇在手掌中連點數下。
“只可惜啊，后人并不爭氣，竟沒有一人能領悟其中的精髓，愣是連一個強者都沒有再誕生，這也怪當時的天地環境實在惡劣不堪，靈氣枯竭之下，難以再聚靈而生。”
“反觀妖界，似乎是天地偏袒，最后的靈氣盡數注入其中，而且巨妖天生壽命悠長，強者一代那是接著一代。”
“那一夜，是歷史上最慘烈的一夜，那是一個染血的夜晚，幾乎是剎那之間，人類辛辛苦苦花費數百萬年建立起來的城市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盡數摧毀。”
“無數人就此長眠此夜，再也無法蘇醒過來，多少年輕的孩子失去至親至愛之人，多少原本幸福入夢的家庭破碎不堪。”
“無助的人們在廢墟里哀嚎，他們不知道他們究竟做錯了什么，今日居然遭遇此等滅頂之災，滿眼血紅的將軍孤注一擲的將人類那一時代最強的武器投射而出，那是足以推動大陸的可怕力量。”
“背水一戰下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今日之局已然只能有一方存活在這片天地，赤紅的光芒閃耀，承載著所有人類的希望與未來，它如同太陽降世一般吞沒毀滅了一只又一只兇惡的巨妖，一時之間妖族望而生怯，紛紛不敢再過多靠近。”
聽聞至此臺下眾人才松了一口氣，人類的智慧果然得天獨厚，即使身處末法時代居然也能掌握如此強大的力量。
說書那人長吁一聲，繼續說到。
“世界各地的人類領袖不肯放棄最后一絲希望，紛紛開口喊道：“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但我們或許也一定可以試著和平相處？”
臺下眾人紛紛附和。
“對啊對啊，正所謂和氣生財嘛，唯有和平共處才能創造更美好的生活嘛。”
說書人點頭肯定，卻也止不住長嘆一聲。
“當時他們也是如此想的，可妖族那數百萬年的仇恨豈能是如此輕易消散的。”
“只見在昆侖之巔，一道身處于朦朧霧氣中的身影冷漠至極的開口：“你們沒有談判的資格。”
臺下立馬炸開了鍋，紛紛議論道。
“這人怎么這樣啊，這不是蠻不講理嘛，前人的恩怨后人哪能懂多少嘛。”
“那人你說啥呢，他們可是妖怪啊，怎么能用常理來推測他們的心理呢。”
說書那人不得不舉起驚堂木再用力一拍，不然眼前這情況怕是止不住了。
眼見安靜下來后他繼續說道。
“聽聞至此，人類也不敢再抱有希望，只得用武器來生死相對。”
“可怕的是，那孤坐在昆侖之巔的身影，居然僅僅是一尾朝天就將那枚足以撼動大地的武器給湮滅吞沒，絲毫沒有任何接近的機會。”
“人類陣營的士氣再次陷入冰點，解決不了那尊大妖，人族必滅，血火再起，九尊巨妖肆虐屠殺著這片天地。”
說書那人為了避免臺下再次慌亂，緊接著立馬就說道。
“好在此時，妖界涌動的靈氣激發了數百萬年前陷入沉睡的遠古先民，只見七道通天的光柱拔地而起，一尊尊如同遠古神魔般的身影再現世間。”
“他們的出現成功遏制住了巨妖的肆虐，其中最年老的一位，憑借一人之力獨戰三大巨妖依然能占據上風，實在是厲害至極。”
臺下眾人歡呼雀躍，忍不住的為那故事中的英雄吶喊助威。
好一陣兒才平息下來。
“眼見巨妖無力抵抗，那獨坐在昆侖之巔的大妖九尾通天，在天地間的凝視下，與七大人族至尊展開了一場關乎未來命運的決戰。”
說書那人又是一聲嘆息，臺下眾人立馬心涼了半截，每每至此都不會是啥好事。
“七位強者若是身在頂峰時期，或許還能鎮壓九尾大妖，可嘆可嘆，他們終究是老了，再也回不去當年了，妖界的靈氣終究只能是飲鴆止渴。”
“萬般無力之下，七位至尊做出了一個共同的決定，他們瘋狂的海飲妖界之息，以肉身為媒介，將最為精純的生命力量共同注入一處，隨后他們七人慷慨赴死，悲壯至極。”
“轉瞬之間，熾熱的光芒在昆侖山下綻放，一聲來自遠古的心跳再次蓬勃，震耳欲聾的呼吸聲回蕩在天地之間。”
“那九尾大妖的眼眸望著逐漸復蘇的那人變得越來越妖異，那里刻著的是血海深仇，二位屹立于絕頂之巔的可憐人兒就這么一觸即發。”
“那一場生死之戰，足足持續了數日有余。”
說書那人講到這嘆息不止，想來定是在為故事里的那兩人感到惋惜。
他們之間的對立，講不清對錯，理不明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