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他起身下床。

　　路過父母的臥室時，他聽見里面傳出兩人均勻的呼吸聲。他稍作停頓，轉身走向陽臺。

　　平州的夏夜涼爽而又靜謐，窗外風清月皎，一派讓人神清氣爽的景象。他點燃了一支煙，在月光下思索著，惆悵著。

　　要說計劃趕不上變化，用到此時的陸海晨身上最恰當不過。

　　他當年奔著“國防科工委”的金字招牌，走進了濱江工程大學，期待著能在國防工業戰線上打出一片天地來，并借此忘掉參軍的夢想。

　　沒想到入學這兩年，他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見識了太多的東西，兩年后的自己，又逐漸回到參軍入伍的道路上來。

　　就在幾天前，他還以為自己大學畢業后能被輕松接收入伍，三軍加二炮任自己挑選，最起碼也能沾著“國防科工委”的光，在進海軍時受到特殊照顧，沒想到現在竟成了只能去武警。

　　而去武警，則意味著他大學之前的兩年，還有接下來的兩年，所學的全部專業知識，都要放棄掉，重新開始。換句話說，就是轉行。

　　如果說放棄掉自己鐘愛的艦船，轉行去做航空、航天，抑或是車輛、兵器，甚至電子、核工業，陸海晨都能接受。畢竟只要和武器沾點邊的，他都是喜歡的。

　　但現在，他要轉行去做的，是維護社會治安的工作。他這心里多少有些轉不過彎來。

　　但話又說回來，武警畢竟享受和解放軍同等的待遇，屬于現役軍人。即使將來自己真的去了國防工業系統，干上了軍品設計，但是沒穿上軍裝，沒有軍籍，他這心里還是會有遺憾。

　　再說，將來去了國防工業系統，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上軍品。大連的北方船廠分為軍品部和民品部，陸海晨在大連實習那幾天聽同學們說，軍品部設計部門的博士、碩士一籮筐，沒有牛逼的學歷根本進不了那里。

　　陸海晨想，一個工廠的要求都這么高，更別提那些科研院所了。許多名校的研究生都不一定能進軍品科研部門，更遑論自己一個區區的211本科生。

　　陸海晨很不喜歡做決定，想了這么多，他依然沒有主意。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剛點燃的第三支煙掐滅，回屋睡覺去了。

　　這個暑假又要臨近尾聲，還有兩天就要開學了。

　　這天，陸海晨正在家里收拾東西，忽然手機來了條短信：“還在家嗎？晚上出來吃燒烤，如何？”

　　“臥槽！竟然是魯哲！”

　　陸海晨又驚又喜。

　　他這才想起來，這個暑假魯哲一直沒找自己玩。他正想問問魯哲這段時間干嘛去了，于是痛快地答應了。

　　晚上，陸海晨如約出現。兩個人叫了羊肉串、毛豆、花蛤、啤酒，魯哲還要了個羊腰子。

　　魯哲問陸海晨吃羊腰子不，陸海晨搖了搖頭。他笑著問魯哲道：“你個犢子最近干嘛呢？怎么整個暑假都沒見著你？你吃羊腰子，是不是為了背著康雅靜找野女人去？”

　　魯哲罵道：“滾！哥們兒最近干正事呢！沒見哥們瘦了么？我吃個腰子好好補補！”

　　陸海晨道：“你還有啥正事？”

　　魯哲把竹簽子一扔，擦了擦油光光的嘴，道：“別廢話，先把杯里的酒干了，哥們跟你細嘮！”

　　冰爽的啤酒下肚，魯哲打了個長長的嗝，低吼了一聲“爽”。陸海晨看得出來，今天魯哲情緒很高。

　　酒足飯飽后，魯哲慢悠悠道：“哥們這個假期賺錢去了。”

　　陸海晨好奇道：“愿聞其詳。”

　　魯哲去年才知道，當年介紹他去南方學院的那個學生，是有提成的。由于南方學院屬于民辦大學，學校的經費主要來源于自籌，而自籌的手段主要是收學費，所以為了保證學校的經費，南方學院每年都會給各個班主任下達招生任務，保證學校的招生數量。

　　為了完成這艱巨的任務，班主任們都是使出渾身解數，除了自己拉生源外，還廣泛發動其所在班級的學生回家拉人。當然，回報也是很可觀的，學生每介紹來一個人，會從班主任那里拿到一千元的酬金。

　　“我去！給這么多！這不跟服務行業的提成很像么？”陸海晨道。

　　“什么很像，就是提成！”魯哲道。

　　陸海晨嘖嘖道：“不過這可比一般的提成高得多啊！”

　　“那是！”魯哲道，“你說學生介紹來一個人都能提一千，那老師得提多少？你想想，全班幾十號人每人都給他介紹幾個，他他媽的可賺大發了！”

　　陸海晨點點頭。

　　緊接著，他笑著問魯哲道：“啊，我知道了，你這個假期忙著招人呢吧？”

　　魯哲瞇著眼睛笑而不語，意思是默認了。

　　陸海晨問道：“招了幾個？”

　　魯哲撇撇嘴道：“表面上招了四個，實際上我只掙了兩個人的錢。”

　　見陸海晨不解，魯哲接著道：“意思就是說，我掙的那兩個人的錢都折在去南昌的路費上了。”

　　原來，今年暑假魯哲跟著幾個在南方學院的老鄉，一起回縣里招人。魯哲天天又是發傳單又是不厭其煩地介紹，忙活來忙活去，總共湊了三男一女四個高中畢業生愿意上江西看學校。

　　魯哲通過和四個人嘮嗑，基本上可以確定那三個男生是想去南方學院的，而那名女生則還在觀望。

　　南方學院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名本校的學生，不管他一次帶多少高中畢業生來學校考察，考察完了只要有一名學生確定報名并且交了學費，那么所有這些高中畢業生來回的車票學校全部予以報銷。

　　魯哲在心里盤算，這次自己帶四個學生過去，那三個看樣子是板上釘釘的了，剩下的那個女的，等去了南昌再做做她的工作，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自己也不費那個勁了，反正賺到三千塊錢已經不少了。

　　魯哲想，既然自己帶的人里有要報名的，那么學校就得把這些人的車票都報銷，多報一個人少報一個人沒什么區別，于是他就把女友康雅靜一起帶到南昌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