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哲猛灌一口啤酒朝著陸海晨的耳朵大喊道:“哥告訴你!哥裝了四年了,太他媽的累了!哥今天要灑脫一把!”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
李健將T恤一脫,大喊道:“都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誰不知道F4那群傻叉啊!”
孫旭堯也將T恤一脫,大喊道:“我還知道山雞和浩南呢!”
“牛逼!”陸海晨大吼一聲,也將T恤脫了摔在沙發上。
江曉哲今天成了讓眾人徹底拜服的對象,當他用原汁原味的粵語將一首《餓狼傳說》唱下來的時候,同寢室的五個人都驚呆了。他們不相信眼前這個口才和紐約黑人聚居區里滿嘴RAP的黑人青年有一拼的胖子,竟然是寢室那個平日里一本正經的老大。
時間過得很快,就要到凌晨了,可是誰也感覺不到困,感覺不到無聊。六個年輕人心里都清楚,這將是他們在這座城市的最后一次聚會,從此以后,六個人將各奔前程,告別這段青春歲月。他們或放聲高歌,或推杯換盞,或海闊天空般地暢談著未來,珍惜著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是啊,一轉眼,大學四年就過去了。
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樣,“世上無情人在變”,與剛報到的時候相比,有些人變得世故了,有些人變得懶惰了,有些人變得憤世嫉俗,有些人變得與世無爭,但六個人之間的感情,卻像一壇老酒,越陳越醇香…
一連串的歌曲,將眾人埋藏在心底的記憶挖了出來。唱著唱著,林翰飛的眼中開始泛起淚花。到后來,他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眼淚嘩嘩往下淌,到最后哽咽到發不出聲。
林翰飛哭了,孫旭堯哭了,從不抽煙的杜輝和江曉哲大口大口地吸著煙,李健獨自喝著酒,陸海晨則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眼淚,惆悵,不只因為這近在咫尺的離別,更因為對未來生活的恐懼,因為對不羈歲月的無限留戀,因為青春歲月的即將逝去。
因為一個時代結束了…
兩天后,林翰飛成為了424寢室第一個離校的人。
緊接著便是杜輝。
隔了一天,江曉哲拽著大行李箱邁出了424寢室的門檻。
又過一天,李健和孫旭堯也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陸海晨成了送站員,一個個地將他們送到火車站。哭得最厲害的是林翰飛,他走的時候全體寢室成員去送他。收拾東西的時候,林翰飛還和大家談笑風生,等他拉著行李箱臨出門的時候,看見在門后掛了四年的紅色中國結掉在地上,又忍不住哭了,然后一路哭到火車上。
當所有的人都被送走以后,被李健笑稱為424守護神的陸海晨孤零零地回到寢室——鐵皮箱子全部敞開著,椅子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床鋪上、書架上、桌子上全是垃圾、雜物,屋里一片狼藉。
陸海晨收拾好了東西,搬到了老鄉所在的四公寓,等待手續辦妥以后離校。
在學校的最后這幾天,陸海晨借來了數碼相機,游覽了濱江好多好玩的地方。他以前總因為這事兒那事兒或者干脆因為懶得動彈,導致他來了濱江以后只去過那幾個聞名國內的景點,一些名聲不大但很有特色的地方他卻沒去過,甚至以前都沒聽說過。這次可以說是老天眷顧,給了他這么一個絕佳的機會,讓他臨走前好好地享受這座充滿濃郁異國情調的城市風光。
七月的濱江白晝如火,將柏油馬路炙烤得滾燙。鄭和路兩側的草坪猶如兩塊巨大的毯子,反射著綠油油的光。草坪中的自動旋轉灑水器發出輕輕的啪啪聲,節奏歡快而又娓娓動聽。
這天中午,陸海晨將填好的三方協議郵寄了出去。付完郵費,他發覺身上只剩一塊五了,便來到九公寓前的工行營業點取錢。從銀行出來后,陸海晨發現對面九公寓的門開著。
“咦,不是早就封樓了么?怎么今天開門了?”
他嘀咕著,忍不住走了進去。
門衛大爺早已不是當年和他抽煙吹牛逼的那幾位了,新來的門衛正背對著門房玻璃窗擦桌子。陸海晨見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獨自一人上了樓。
正如他四年前來報到的時候一樣,樓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寢室的門全都敞開著,從各個屋里透出來的光將整個樓道照得亮堂堂的。
陸海晨走進了424寢室,六張床鋪干干凈凈,六個書架也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六把鐵皮椅子規規矩矩地倒扣在三張長桌子上。
他輕輕地卸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本來他想抽支煙,但猶豫再三后他將煙又塞回了兜里,靜靜地望著空空如也的屋子。
散布在五湖四海的六個人,在四年前齊聚在這間小小的寢室中。哭過,笑過,恨過,罵過,慶幸過,后悔過,頹廢過,奮斗過...不管報道前每個人懷揣著什么樣的理想,這四年都將讓他對未來有一個更合理的規劃;不管畢業后每個人選擇了什么樣的道路,這四年都將成為他人生中最值得懷念的時光。
這時從窗外吹進了一陣涼風,陸海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他的手無意中摸到了桌板背面,摸到夾縫中藏著的一張紙,似乎是一張照片。
陸海晨抽出來一看,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
原來那是他大一剛入學時,和室友集體在軍工操場的合影。那是大家第一次看見濱江的雪,數碼相機是李健特意從助學超市后面的照相館借來的。那個時候的江曉哲,還戴著他那個缺了一個鼻托的金邊眼鏡;那個時候的林翰飛,還蓄著飄逸的長發;那個時候的杜輝,還沒有胖成大四那個樣子;那個時候的李健,嘴唇上還有淡淡的小黑胡子;那個時候的孫旭堯,渾身上下還透著一股傻氣。而對于那個時候的自己,陸海晨只有萬千的感慨…
幾天之后,陸海晨收拾好了所有東西,準備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