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雖狂,但并不傻。
尤其是重活一世,嵇康變得惜命了,不會再像前世一般為了一口氣而送命。
在挑戰公子哥之前,嵇康在心里已經盤算了一番。
昨日已經見過了這個公子哥,他雖然沒有表露修為,但怎么看也不像個高手的樣子,不然也不需要莫三和一眾手下保護了。
而自己這副軀體雖然體弱多病,但從小習練嵇家劍,還是有幾分底子的。
如今再加上自己前世的劍術造詣,和剛剛從那副字中領悟到的書圣劍意,嵇康實際上早已躍躍欲試了。
公子哥有意顯擺,左手背后,曲著右臂,笑道:“不肖子,一旦開打,拳腳不長眼,可不要怪我。”
嵇康笑道:“你明白最好。”
話音一落,嵇康率先出手,虛握劍身,一劍刺出,直取公子哥面門。
公子哥“嘿”然一笑,向右側一閃,右手抓向嵇康的脖頸。
哪知嵇康這一劍還有后手,行云流水,由刺改為橫削,如同書法中的連筆一般,渾然天成!
公子哥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收手,向后一躍,右手抬擋。
嵇康早料到公子哥的閃轉方向,劍尖一沉,向下一點,如同“善”字第一筆!
“少爺小心!”莫三瞧出這招神秒,急忙出聲提醒。
公子哥也是驚怒交集,顧不上什么賭約和規矩,他畢竟有幾分修為在身,身形不退反進,左手擋向嵇康右臂,右手一拳轟向嵇康面門。
這一招圍魏救趙,以攻代守,莫三正準備微笑點頭加以贊賞的。
哪知嵇康劍尖微微一點后,寶劍竟是鬼魅般交予左手,又是一點,乃是“善”字的第二筆,這一點若是點中,公子哥右臂將會齊根而斷!這兩點一氣呵成,毫無停滯,比德芙還要絲滑!
這一劍后發先至,公子哥還未打到嵇康,右臂就要折了!
眼見危急,莫三出手了!
也不見得他如何邁步,一閃身便到了兩人跟前,一掌平平推出,嵇康劍身一轉,本欲抵擋莫三的肉掌,但掌劍還未相交,尚有兩尺之距,嵇康便覺一股大力涌來,仿佛被重錘撞擊一般,連人帶劍,一個踉蹌,跌了出去!
嵇康心頭微驚,這就是這個世界當中的武功么?傳說中的內力?
“嘩……”
一連串的變化,直到此時,廳中之人才反應了過來。
發生了什么?
二少爺何時這么厲害了?這劍法如此玄妙,也不像嵇家劍啊?
“少……少爺,您沒事吧?”小穎急忙跑了過來,扶住嵇康。
嵇康站定,搖搖頭,看向公子哥:“這位公子,勝負如何,不用我說了吧?”
公子哥驚魂甫定,臉上青紅不定,大怒:“老莫,給我宰了這小子!”
莫三拉住公子哥,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盯著嵇康:“你使的是什么劍法?老夫從未見過。”
嵇康笑道:“這套劍法嘛……是我剛才新創的,叫做斬狗劍法。”
公子哥聞言更怒:“上啊,莫三,給我打死他!”
莫三向前一步,嵇康忽道:“咦,莫老三,你們劍鼎閣監察百官,卻不自察么?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殺人奪寶?你家劍九罩得住么?”
莫三雙目一瞇,低聲道:“公子,這小子跟您昨日描述的,不論是武功還是談吐,均是天壤之別,這嵇家……恐有高人相助,何況這里人多,我此時出手,的確是沒法交代,走吧,從長計議。”
公子哥一跺腳,惡狠狠瞪了嵇康一眼,轉身離去,莫三和一眾手下緊隨其后。
“慢著,別拉下東西了!”嵇康雙腳左右開弓,從下人手中要過那兩只錦盒,踢還給對方。
對方手下無奈接住,跟著莫三離開。
莫三一干人離去,廳中眾人才松了口氣,看向嵇康的眼神中驚疑不定。
“看什么,該干嘛干嘛去,老李,去請大夫,給爹看看。”嵇康很淡定。
“是,二少爺。”老李是嵇家的管家,五十歲的老管家了,一直跟著嵇家,忠誠可靠,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此時松弛下來,嵇康才覺出自己全身如同散了架。
一是因為斬狗劍法,已經突破了此時的身體極限,自己本就有傷在身還未痊愈。
二來,莫三那輕飄飄的一掌,暗含內勁,讓自己受了些內傷,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扶我……回房!“嵇康已是有氣無力。
小穎看出嵇康虛弱,忙扶他回了自己的房間。
嵇康回到房間,盤膝坐于榻上,復盤今日兩場比斗,收獲不小。
首先,這書圣劍意的確厲害,而且十分高深,自己剛才短時間內,也不過參透了兩三分而已。
其次,嵇康意識到,光有招式也不行,還需要渾厚的內力傍身,內外兼修,才能成為高手。
外功招式雖然精妙,但也需要內力催發,才能爆發出更強的威力。
父親嵇勇習練嵇家劍大半輩子,在江湖上也不過是個三流水準,究其原因,除了嵇家劍本身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功外,缺乏內功的加持,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嵇勇所習練的內功,不過是江湖上流行的一些最粗淺的呼吸吐納法而已。
但即使如此,嵇勇還是有幾分內力修為的,在安平城才打出了幾分名頭。
要想在這里活的滋潤風光,沒有一身好武藝是不行的啊……最起碼,保命的手段要有。
據說強大的內功,練成之后,甚至可以改變人的體質,自己這副孱弱的身體,正需要脫胎換骨。
第一要務……需要搞一套厲害的內功修煉才行。
復盤完成,嵇康也確實累了,便倒頭睡去。
直到房門被人推開,嵇康驚醒,翻身坐起,卻見緩步走進來的,是一名婦人。
“娘……”嵇康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您回來了?”
這名婦人正是嵇康之母,萬華。
萬華不過三十七八的年紀,由于保養得不錯,仍是美人一個,加上萬華年輕時便是安平遠近聞名的大家閨秀,頗有才名,尤擅音律,在安平城也是有有幾分名氣的。
而實際上,嵇家的一家之主應該說是萬華。
因為嵇勇平日里醉心于書法,一干家務事,無論大小,基本上都是萬華在操持的。
而萬華也的確是有能力,非一般人也,所以嵇勇也很放心的把事情都交給萬華打理。
萬家在安平城那是真正的大戶人家,萬華跟了嵇勇,算是下嫁了,萬家對這樁婚事一直是頗有微詞的,直到現在,還耿耿于懷,也一直看不起嵇勇。
此時,嵇康眼中的萬華,竟真的和前世早亡的母親形象有幾分重疊,令嵇康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康兒,又闖禍了?”萬華側坐在嵇康床邊,摸了摸嵇康的額頭。
嵇康內心忽然有些酸楚,幾欲垂淚,他想說:“是的,娘,我因為仗義執言,被司馬昭和鐘會冤枉,斬首于菜市口,我不忿……”
但嵇康終于還是忍住了,只是勉強笑了笑:“還行,娘,我保住了書圣墨寶。”
萬華已經從老李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嘆了口氣:“依我看,還不如將那副字讓了出去,你如此做,禍事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