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蜀南道的主要山脈之一，綿延六百多里的華鎣山固然風景秀奇，卻也以盛產土匪出名——僅僅只是廣安縣境內，盤踞在華鎣山上的大大小小土匪就有近百支之多。

　　亥時三刻（晚上9:45），桂興鎮外五里處。

　　楊默看著眼前隊形松松散散的三百多號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就是李猛那貨的全部身家了？

　　在正常情況下，一營的士兵約有五百人左右，但李猛所轄的營部是加強營，滿編將近八百。

　　搞笑的是，按照當下蜀南道的潛規則，允許吃個兩成的空餉，那李猛麾下的實際人數也該有640人左右——即便是以這個數字為底線，李猛現在依然需要將花名冊上的數字“抹掉”300號人，這貨的不靠譜可想而知。

　　……………………

　　“楊兄弟，那邊的弟兄……真的是你們監察廳的人？”瞅了瞅距離兩百多米處的另外一伙人，急行軍趕來的李猛有些狐疑地問道。

　　雖然在夜色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李猛總覺得那伙總數約莫百來號人的家伙身上散發著一種頗為熟悉的氣質——懶懶的、慫慫的、吊兒郎當的。

　　嗯……

　　仿佛就跟自己麾下的這票子隨時準備跑路的兄弟差不多。

　　這……真的是監察廳的援軍？

　　聯想到自己一度羨慕嫉妒恨到極致的特稅司警衛團，李猛總覺得這與自己想象中的畫面差距極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特稅司和監察廳是兄弟部門，沒道理特稅司的警衛團全都是精銳，而監察廳這邊的人這么拉胯吧？

　　楊默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沒錯……那是我們監察廳特意派過來的援兵。”

　　暗里卻撇撇嘴，這是屁的援兵——那伙人根本就是屯田軍中丟失了魔芋種球的那隊人，而為首的那個軍官，就是某位跑過來“鍍金”的軍屯都監！

　　事實上，這伙人壓根底就不會參與到今天的剿匪任務中去——之所以把這伙人也拉過來，其中自然另有算計。

　　聽到是援軍，李猛心下舒了口氣，不管怎么樣，兩邊加起來的人數也快接近五百人了，想必那些土匪再兇殘，剿個一兩窩卻是沒什么大問題的：“那成，楊兄弟，趕緊把那邊的弟兄叫過來吧——就算不混編，搭在一起行軍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這話其實是出于一片好意——蜀南道這邊的逃兵現象極為嚴重，除了戰場上外，急行軍往往也是兵員逃跑的高發時刻，兩伙人集合在一起出發，總歸能多幾雙眼睛相互照看和監督。

　　楊默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那邊的兄弟就不過來了——事實上，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分開行動反而更有利。”

　　開什么玩笑，要是讓那伙人過來，那不得立馬露餡？

　　“分開行動？楊兄弟是打算前后夾擊？……可是那些土匪的老窩個個險峻無比，根本沒有前后夾擊的可能性啊！”李猛皺眉，好心地給這位對蜀南道土匪一無所知的年輕人提出建議。

　　楊默卻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老哥放心，目標的堪輿圖我們已經拿到手了，以七間屋的地形，我們自然不會傻到去玩前后夾擊的把戲。”

　　李猛聞言，心下更是疑惑：“既然不是前后夾擊，那為什么要分開行動？”

　　這時候，一身監察廳制服的張健君從對面策馬而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李猛：“李營督，監察廳特訓學院的作戰理念與方式跟貴部截然不同！”

　　“在我們看來，像華鎣山這種情況復雜的地形中，各類信息的收集和及時處理，遠比士兵直接莽上去重要的多——那些人，就是能讓貴部發揮十倍戰力的眼睛和大腦！”

　　特訓學院的作戰理念和方式？

　　李猛嘴角抽了抽，然后轉頭看向楊默：“楊兄弟，這位是……？”

　　楊默則是朝著張健君做了一個帥氣無比的軍禮，然后恭恭敬敬地介紹道：“李營督，這位是張校尉，此次行動的指揮——也是我花了莫大力氣才請過來的大神。”

　　校尉？

　　李猛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裝腔作勢的張胖子——校尉是軍隊一系中“散官”名稱，雖然并不是更有份量的“職事官”，卻也代表了這個人的職級，兩者之間的關系就跟后世的營長跟少校之間的區別。

　　但問題是……楊默雖然稱呼這人為校尉，卻沒有說這人是什么校尉啊！

　　要知道，在軍中的散官體系中，后面加上校尉兩個字的足有五個之多，從最低的從七品“翊麾校尉”，到最高的正六品“昭武校尉”，都可以被稱之XX校尉——別小看中間只有三級的橫跨，中間的區別大了去了；

　　論及散官級別，李猛自己也不過是個正七品的“致果副尉”而已——對方的具體級別，直接關系到他應該用什么態度和規則去面對。

　　偏偏對方今天跟楊默一樣，似乎是為了不讓某些人抓到把柄，衣服上肩章和領章的部位竟然全部都是空空如也，這讓李猛根本分辨不出來對方的具體級別。

　　素來機靈的楊默此刻卻仿佛變成了一個白癡，見到李猛向自己投來問詢的眼神，只是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張校尉是特訓學院精英班畢業的甲類優等生，尤善武備和兵道……督辦竟然肯讓他出馬，老哥你有福了！”

　　李猛聽到這番答非所問的話，臉皮子忍不住跳了跳——我是問你這個么？

　　不過監察廳特訓學院的名氣在大夏國軍中還是很有名氣的，雖然對于其中的細節并不了解，但既然是精英班畢業的學生，而且還是甲類優等生，這種寶貝畢業后那肯定是待遇從優——而以楊默這幅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對方除了能力肯定比某人強之外，起碼也是個正七品的“致果校尉”，跟自己平級。

　　只不過，監察廳的這群家伙，向來是見官大半級，而且人家又是朝廷直屬部門，因此真要計較起來，對方鐵定比自己的級別高。

　　想到這，李猛瞧向張健君的神情，不自覺地謙遜了不少，然后老老實實地見了個禮。

　　張健君對李猛的恭敬神態卻習以為常的樣子，稍顯應付地回了個禮之后，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貴部已經集結完畢，那就勞煩李營督交代一下下面——從即刻起，貴屬由我全權指揮！”

　　！！！？？？

　　李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小胖子……你TMD是在給我開玩笑？

　　張健君見狀，不耐煩地掏出晷表來看了看：“趕緊的，現在已經快亥時四刻了——貴屬離當初約定的集合時間已經晚了快兩刻種了！”

　　見到張健君這幅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李猛瞅了瞅在一旁恭恭敬敬候著，卻暗地里使勁給他打眼色的楊默，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后轉身朝著身后的副官吩咐道：

　　“讓兄弟們列隊……我有事情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