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責
拔下耳朵后面的數據接口,那顆源核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空的插槽,座椅上散落的一些塵埃,似乎表明了它的蹤跡。
戰馬汽車的自動駕駛系統,已經將車開到單身公寓的停車場里,維克和近江美子下了車,電話聯系的清道夫們給他發了短信,近江美子房間里的尸體已經處理干凈了。
深呼吸一口氣,再次呼吸到那有些渾濁的空氣,維克邁步走進電梯,按下向上的按鈕。
“你見到它了?亞托克斯,它怎么樣了?”
一同進入電梯的近江美子,終于開口問道。
“被我的意識吞噬了,不過如果我被祂吞噬了呢?”
維克掏出一支一次性電子煙,擰開旋蓋,解除了它的保險,這東西的外形像是一根金屬的銀色圓管,和嘴巴接觸的部分,套上一層人造海綿,吸入一口,感受著電熱化學藥劑帶來的深度刺激,大腦開始放空。
“你的腦仁會燒掉,就像你們華人愛吃的早點豆腐花一樣變得滾燙,亞托克斯的意識體也會被消除,不過別擔心,后門程序會將你的人格記憶打包,等下一個合成人制造的時候,會將你以另一種方式復活。”
近江美子作了個爆炸的手勢,她拍了拍維克的肩膀,安慰道。
“那可是擁有無盡壽命的合成人,只要有維護的材料,就能一直活到文明的終結。”
“這么說,還挺可惜的嘛?”維克冷眼注視著這個女人,不信任的感覺已經達到頂點。
“一年,只要你替我工作一年,我就保證送你回去,回到你的那個世界。”
近江美子瞧出了他的不滿,伸出一根手指,電梯抵達目的地,緩緩開啟門扉。
他點點頭,不再多言,快步走在前面,進入了自己的家,一聲重重地關門聲,表明了他的情緒。
維克走到單身公寓的工作間,從腰后將護衛者手槍取出,連同彈夾一起卡在墻上的凹槽里,他坐了下來,拿出之前近江美子交給他的,關于當年那個害死原身父母的富二代資料的芯片,他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插進了數據槽中。
“亞倫·洛克希德,通用科技第三大股東馬丁·洛克希德的唯一后代,35歲,白種人,現任通用科技子公司雷聲輕武器公司CEO,行蹤;伊甸園。”
他花了十幾分鐘時間,認真看完了全部資料,記下關鍵的信息。
伊甸園很好找,只要天氣晴朗的時候在戶外抬起頭,人們用望遠鏡總能發現那個懸浮在近地軌道的人造天堂,聽說那里什么都不缺,有綠意盎然的植物園,有美麗可人的高級性偶,一切你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在那個容納了數千上層人士的太空家園里。
上網搜索了一下伊甸園最便宜的三日游門票,一百萬信用幣的價格,讓他捂住了額頭。
“草!早知道把加油站的錢都搶走了,裝什么大善人啊!”
維克后悔的口吐芬芳,他的存款才三十多萬,干上兩年才能湊到這么多錢,那時候這家伙早不在那地方了。
而另一邊,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場審判正在進行。
潔白的墻壁,鋼鐵的長桌,對面的荒坂公司員工,是情報部的。
山本源坐在堅硬的椅子上,他斷裂的手腳都換上了新義體,花的是他的積蓄,創傷治療小組的醫術還是不錯的,才不到半天就治好了他。
“你說你遇到了兩個傭兵,一男一女?搶走了NZ98的芯片。”
情報部的人一向不茍言笑,整天把自己藏在陰影里,這位也是這個德行,山本源有些不耐煩,同樣的問題,他回答了很多次,很多人。
“我們安排在康陶的臥底,提供這次行動情報的人,被發現了,這是在分部后面的小巷發現的。”
審訊者扔出一張照片,畫面上一具赤裸的尸體,遍布傷痕,一張認不出的臉,用日文刻下文字。
“叛徒的下場。”
“這樣說吧,我們懷疑你在說謊,堂堂行動部科長,身上幾百萬價值的戰斗義體,會打不過夜之城里的普通傭兵。”
審訊者盯著山本源的臉,語氣不善,那個臥底是他的同事,平日里的關系不錯,在爾虞我詐的賽博朋克世界里,這樣的朋友可不多見。
“但我們也沒有證據,考慮到你十七年的公司工作履歷,決定還是放你一馬,回去吧,山本科長。”
“那好,再見……哦!不,是永別了。”
山本源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轉過熟悉的走廊,來到自己在荒坂大廈的工位,果不其然,辦公桌上有封紙質的信件。
“科長,這是今天的行動報告。”
手下的年輕人遞給他一塊數據芯片,他沒有收下,擺擺手,說道。
“我要休息一會,你明天再拿過來吧。”
他的撲克臉難得露出微笑,手下被他請了出去,把自己埋進松軟的座椅里,他拆開信封,記得被他趕走的老上級,走的那天也是同樣的款式。
“行動部第一科科長山本源,有鑒于公司決策,你的任務執行不利,導致重大的損失,請在今天下班前帶走個人物品,即刻起解除與荒坂的雇傭關系。”
他念著信紙上面的字跡,是用機械打印的,底下蓋著荒坂的公章,嘲弄似的笑了一聲,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它,看向窗外,上百層的高度,只需輕輕一躍,就能和前任科長一樣解脫自己了。
“維克,維克!你等著,等著我的復仇吧!”
山本源毫不留戀的起身,收拾起他不多的私人物品,眼中含著火焰,他不會這樣窩囊的死,要死也得拉著那個維克一起下地獄。
港口的集裝箱里,閉目的少年,手指微微顫動,他緩緩睜開眼,抬起自己插滿線束的手臂。
“果然做到了啊,近江美子小姐真是厲害。”
他欣喜的端詳與常人無異的手臂,嘴角一抹上揚。
“接下來,該我登場了。”
線束被扯斷,少年赤身裸體的走出,套上準備在一邊的服裝,邁步而出。
外面的天氣晴朗,少年才走了十幾米遠,集裝箱就燃燒了起來,將一切痕跡化作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