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書冊,身旁的蒼畫早已睡著。
楚青輕輕嘆了一口氣:故事中的女將軍已經由他人頂替了,但也沒能換回來美好的結局。
“講完了?”醒過來的蒼畫揉揉眼睛問道。
“嗯,該去睡覺了。”
聽了楚青的話,蒼畫點點頭站起來往道“是該睡了。”
蒼畫或許是累極了,沒看到身后的楚青悠遠目光。
開過最后一朵朝顏花,也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的菊花次第開放。
“這是你王叔采摘的菊花茶,雖然這野菊比不得杭白菊、黃菊之類的,但我們山野人家這也是足夠的。”隔了許久才來串門的王嬸從籃子取出許多東西放在桌子上道。
王嬸帶過來的菊花不似院子里的,只是單瓣的、小小的一朵野花,雖然覺得大多數是黃色的,但有些泛著著紅色或紫色,還有整個是白色的。雖然長得不像院子里載種的菊花,但香味一般。
蒼畫就著拆開的菊花嗅了嗅“嗯,這味兒很好聞呢。”
“本來說給你們姑娘家也弄兩個菊花枕頭的,但是才做成又覺得硌得慌,而且你妹妹受不住青氣,也就沒拿來了。”王嬸見蒼畫喜歡,不由得笑著解釋道。
“這個花可以做枕頭么?花枕?這倒是很文雅呢。”
王嬸見蒼畫不懂,道“自然是可以,菊花、決明子這里多得是,閑下來就炒炒或者泡茶或者做枕,對人身體好著。”
“可惜現在菊花都凋零了,要是我早知道就和阿青去摘花了。也沒事,明年、明年我再去采也是好的。”
王嬸附和幾句,并說了哪里長得好后,又交代了其他帶來的東西后,聊了許久才離開。
“我一直以為這種花事類的,都是閨閣女子才做的。這么一通處下來,我發現山野人家更精通一般。”看到楚青走來,蒼畫說道。
“因地制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古有之。”
“這句話我雖然知道,但真的只是停留在字面上。想我在棲霞山或者出去也是去大鎮子上的,不知道還有這么多事情。蓮蓬結子能吃,這我知道;桂花做糕我也知道,菊花入茶我也聽過。但就是蓮蓬自己摘下來、桂花自己去打、野菊花自家炒我就不知道了。”
楚青輕輕一笑“你這般,就像是以為古人都是書中說的,不是今天吃不飽就是明天吃不飽,不是今天冷不丁的沒了命就是明天不留神的沒了命。”
“難道,不是這樣嗎?”
“看多雜書就該知道,今人、古人都曾生活過在這片大地上的,而這片大地絕不是黯然無色的。”
蒼畫笑著收起菊花茶來“你說的對,很多時候我是很難跳出來看的……所以,要不要泡茶喝喝?”
蒼畫見楚青點頭,起身往廚房而去,自然是燒水。
楚青看著蒼畫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冷漠的人。
只是,有些人在恢復對世界喜歡的時候,時間卻不夠了。
“江遇,他怎么了么?”看到蒼畫端來兩杯菊花茶,楚青問道。
蒼畫微微一滯,隨后臉色自若的走來,將茶安放在桌子上后也坐了下來“管他呢!他畢竟是有家長的人。”
“你,不擔心他嗎?”說完,拿起杯子,不緊不慢喝起茶來。
茶杯舉起時,正好掩住了蒼畫整張臉。
“擔心他,做什么?他么,雖然往常都只見著他一個人,但身邊的暗衛應該不少。何況他自己武功又好,倒輪不到我一個外人擔心他。”蒼畫回答道。
“嗯。”聽完,一杯茶下肚后,楚青方回答道。隨后,楚青也不再問了,繼續看書。
蒼畫偏頭看著天空“想是冬天來了。”
“嗯,要下雪了。”楚青淡淡道。
因快要入冬,王嬸知曉蒼畫不大精通生活,這段日子也來的殷勤,大多是領著蒼畫腌制冬菜、備冬貨。
待地窖裝的差不多了,棉衣棉被什么的也備好了,寒冷的冬天也來了。
“待在家里太久了,我想出去轉悠轉悠。最近吃的也都不是新鮮的菜,索性去看看有什么新鮮菜?”蒼畫站在廊下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道。
楚青站起身來,道“正好,我也想出去。”
蒼畫笑笑“那我去拿東西,你先待會兒。”
楚青點點頭,站在廊下等待著。
待蒼畫拿了兩條斗篷,兩人依次穿上后,抬腳往屋外走去。
“我還想去逛逛,不知道大冬天的街上會買些什么呢。”蒼畫道。
楚青跟在身后,認真的聽著。
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門推開,來人將菜籃子放在過堂中幾案上,轉身欲走,忽看到灰蒙蒙的天際飄來白色的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想著,屋內的人走到屋檐下,靜靜看著雪越下越大,漸至樹上都掛了白雪。
幾聲響亮的“簌簌”聲,叫來人回過神來。
來人看著大門,門開就見著披著斗篷的兩人。
“你來啦。”摘下斗篷的蒼畫笑道。
江遇見蒼畫臉上有了血色,又帶著難得的笑,不由得偏過頭去,點點頭“我想著你們沒人照顧,天又冷了,所以帶了些炭火來。”
蒼畫上了臺階后,轉身拉著楚青上來,兩人走向過堂,將手中東西放在桌子上,褪去斗篷。
“聽路上行人說這樣的大雪要下許久,我們之前只顧著置辦冬衣、飯菜,卻漏了炭火。這倒是及時得很。”蒼畫說著,將自己斗篷給候在一旁的楚青,楚青拿著兩件斗篷去掛起來了,隨后又往廚房而去。
“之前我走的匆忙,沒來得及當面和你說,我心中到底不安。”江遇見楚青離開,道。
蒼畫臉色自若的點點頭“那倒不必,你府里的人說的很清楚了。”
江遇張了張口,他總覺得蒼畫雖然眉眼和緩了許多,但是對自己的態度卻不似之前。
“……我留下的那封信,你看了嗎?”良久,江遇小聲問道。
“信我不慎丟了,想來你是要說清楚離開的原因,但,我們非親非故的,不必如此詳細。”
“我離開只是到底帶著幾分逃避才寫了那封信,但我離開后的日日夜夜都認為我信中寫的應當我當面和你說。我……”
“既然沒有結果,又何必執著。”蒼畫打斷道。
被蒼畫打斷話的江遇,臉上絲毫沒有脾氣,道“你知道我想說什么。”
“你想我知道那就知道,不想知道那就不知道。結果都不過是就此作罷,因為這事兒,在我這里實屬無聊。”
“哼,”江遇止不住哼笑出聲,但很快收斂了笑意“如此甚好,希翼蒼姑娘日后平安和順,江某不叨擾,就此別過。”
目送江遇離開,蒼畫回過神來就看到端著一壺茶來的楚青。
楚青將茶水放在桌上。
“你覺得這雪什么時候會停?”端起熱茶的蒼畫問道。
楚青看著天,道“明天會停,但之后斷斷續續下兩三天。”
“雪停了,會更冷。”楚青補充一句道。
蒼畫垂下眸子。
雪是在四五天后停了,彼時天地一片蒼茫。
本下雪前楚青性子雖然冷淡,但都是一種從容的冷淡,而下雪后兩三天,蒼畫眼看著楚青從以前的看書抄書,到現在只是坐著空對著中堂發呆一般,身上那股從容淡定氣質也弱了許多,有那么些許像將死之人的死氣沉沉。
蒼畫剛端著熱乎乎菜粥出來,就看到楚青盯著一旁枯樹上寒鴉。
“這是寒鴉,尋常都是大片大片的。”蒼畫解釋道。
聽到蒼畫說話,楚青回轉過身來,在飯案旁坐下“它迷路了。”
“嗯,誤入罷。等會兒會飛走的。”
說著,蒼畫夾了一筷子李嬸送來的腌蘿卜。
口感爽脆,頗為辛辣,適合下粥。
“這應該是現在的你記憶中第一次看雪了,等下收拾完家里,我們再出去看看雪景?”想著楚青總是呆坐著不甚好,蒼畫提議道。
喝了口粥的楚青點點頭,放下碗回道“好。”
兩人說定,收拾了近一個時辰,取了棉衣套在外面,便下了臺階、走出屋檐,要出去了。
腳一沾地,雪浸沒到了腳踝處。
兩人適應了雪地行走后,倒是走的快多了。
雪停了,路上人不多。大人更不多,多是愛玩的孩子比較多。
“那是堆的雪人。”蒼畫看楚青盯著樹下的雪堆解釋道。
楚青點點頭“栩栩如生……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