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日,倒是花開了不少。
王嬸依舊幫襯著蒼畫,帶兩人去開了園后,又教兩人檢野草。
如今時節,薺菜極好。又處處鳥鳴、遍地野花芳草,兩人出來邊檢野菜邊踏春的時間倒是多了不少。
拿著菜籃子在地上找薺菜的蒼畫看到手底下有蚯蚓,十分迅速的撬了旁邊的泥土掩蓋住蚯蚓,切斷菜根,提溜著菜放入籃子里,帶著籃子轉了個身,不去看剛才那塊地兒。
“阿畫。”
聽到楚青叫喊,蒼畫起身提著籃子往聲音而去,走上阡陌小路過了水渚,看到一片草地上布滿了白色、紫色和黃色的花。
“像個小毯子。”楚青對走來的蒼畫道。
蒼畫附和點頭“我總不能理解為何大富大貴人家喜歡繡很多繁復的花,眼下看到倒是體會到他們是真的會享受。”
楚青四下看了看,踩進花海中“依稀看著,這地現在開的紫花地丁、白花地丁,在過一段時間應當會開許多紫云英了。”
“那到時候再來看看。”
“嗯。”楚青應下后,便幫蒼畫拿了籃子,蒼畫彎腰就著附近的水細細洗手。
好一會兒,蒼畫起身道“菜也夠了,惠風和暢、佳木蔭芳。我一直念著,我應當收養個孩子,要是某天我死了,就把我焚成灰,散在山花燦爛里多好……”,念著自己說遠了,蒼畫提議道“我們繞著這里走回去,可好?”
楚青點點頭“好。”
說完,兩人并肩走在阡陌小路上,右側是生長著各花各草的地兒,左側是流動的狹長水渠,水渠的那一邊是荒蕪田地。
幾十年前,百姓雖安居樂業,但地廣人稀。當地知府為了綜合人力,將既往四散的莊稼也聚集在一塊種植了,而有些不堪種植、又人跡罕至的地方就荒蕪起來。
是以,造就了這塊地方。
然,最近二三十年,戰亂四起、草莽為王,這里沒有什么人打理。
眼下,還只是人禍;若有朝一日,加上連年天災,那便是無間地獄罷。
兩人至黃昏回到了居住的地方,收拾一番,入夜吹燈而息,恰下起雨來。
兩人都習慣了這里蟲鳴風雨聲的,所以并沒有打攪兩人入睡。
不過,半夜睡夢中的楚青似乎聞到了一種花香,悠悠然轉醒期間聽到一片蛙鳴。
雨水已經停了,但蛙鳴帶著濃濃的水意。
楚青起身開了床頭窗戶,擠得出水來的空氣帶著芳草香撲鼻而來,楚青清醒了不少。但她還是很困倦,便靠著床璧聽著屋外的聲響。
“咚”地一聲,陷入睡眠的楚青頭朝里,歪斜著睡著了。
楚青睡著后不久,有人自窗戶入內,小心的將被子蓋在楚青身上,好一會兒,又從窗戶離開并順手關了窗戶。
站在廊下看了眼被雨水清洗了的冷月,那人過了青石板,隨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早上吃著早飯間,蒼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直等到楚青吃完飯后,這才開口道“之前說著要去釣魚,今天天氣不錯,去么?”
收拾碗筷的楚青停頓了會兒,隨后點點頭“好,那我們要準備什么么?”
“要是專門作為興趣那確實要準備很多,像我們這種只想要喝個魚湯,挖掉小蚯蚓、扯個線拿根桿子能廢什么功夫。”
“這樣的嗎,哦。”楚青自問自答后,拿著碗筷往廚房走去。
打定主意去釣魚,收拾好一番,略休息后,兩人這才去尋能釣魚的河了。
“你是不是該去書肆換書看了?”一邊放下簍子穿線的蒼畫問道。
在鋪地面的楚青很是從容道“不用,這里很多書我都看過了。”
“你年紀也不大,看了那么多書很是厲害。”蒼畫道。
楚青接過蒼畫穿上蚯蚓的魚竿,找準位置投進水里。
將自己魚竿也穿好的蒼畫,則拿著魚竿去了不遠處。
放好魚竿,兩人就都坐下來,開始等待了。
說是等待,其實更多的是走神。
人要看著魚竿,又不能說話,走神或者放空自我,算是最好的應對策略了。
“這到難得,出來溜達竟然遇到兩位美麗的姑娘在垂釣。”
聽到有人說話,蒼畫心中一驚,她竟然不知道有人靠近。偏頭看去,是一位拿著折扇神仙模樣的男子走來,男子身后跟著一人,是蒼畫認識的李勻。
她以為李勻早就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李勻也見著蒼畫了,但低頭不言,如陌路人。
男子自上而下,看了看魚簍,頗為新奇道“竟也釣的兩三魚,姑娘這魚可能贈我一二,也容我嘗嘗鮮。”
雖然男子比較靠近楚青,且也似乎是同楚青說話。但楚青并沒有偏過頭,也就認為男子同蒼畫言語,是以,男子遲遲沒有得到楚青的搭話。
見男子氣質,世間難有富貴之態,這會兒教人不搭理,頗為尷尬。
“有話直說,無需扯皮。”蒼畫淡淡道。
男子見蒼畫搭話,便走向蒼畫,對著蒼畫作了個揖“這位姑娘快人快語,委實是在下見著野味兒嘴饞了,想拿幾條回去嘗嘗鮮。”
“你容貌如此出眾、氣質難掩。這里人跡罕至,好死不死就碰到我們,這委實過于巧合。”蒼畫開口道。
那男子被戳穿倒也不生氣,反倒歡愉一笑“蒼女俠思慮縝密,想來我小覷女俠了。”說著那男子走近蒼畫,抬手扇子欲拍在蒼畫肩膀上。
蒼畫感受到了殺機。
此刻,身后的李勻及時上前來接住折扇。
被沒頭沒腦的李勻拿走了折扇,男子略皺眉,但很快又打跌起笑容來“姑娘一生好武功,就此隱姓埋名委實可惜。”
“江湖中人都希望江湖中沒有蒼畫,只公子覺得可惜……這份心意,蒼畫心領了。”
說話間,楚青綞繩一拉,甩上來一條大鯽魚。
“阿畫,有大魚。”楚青一邊說著,一邊蹲地上取出魚嘴里的魚鉤,取出來魚嘴里留了些許血。楚青沒在意,將鯽魚放在魚簍里,就著河水細細洗手。
即便洗手,但還是有魚腥味。見此,男子臉上一閃而過厭棄。
洗完手,楚青才正眼看了多出來的兩個人,偏頭見蒼畫無甚情緒,楚青也沒有多言,待蒼畫依舊給自己魚鉤上了魚餌,甩出魚竿去。
一番操作過后,兩個人又沉浸在釣魚之中,被冷落的男子覺得有些心累。
又因為魚腥味過濃,站了好一會兒,男子默默上岸,就此離開。
“他是誰?”待人走后,楚青問道。
蒼畫拉了拉魚竿,道“不知道。”
“哦。”
“他是來找你的嗎?”楚青接著問道。
“嗯,可能吧。”
“你害怕嗎?”楚青再次問道。
蒼畫愣了會兒,隨后道“他若想要我命,剛才就不會走了。怕真的是巧合了。”
楚青點點頭,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只到晌午,兩人才收工往家的方向去。
回家了,將魚分了些鄰里,蒼畫便去王嬸家請教如何制作魚湯了。
楚青收拾收拾屋子,挑了花燈結后,就在院子里蹀躞,時不時蹲下看看腳邊的野花。
“你蹲在那里看什么?”端著魚湯來的蒼畫一見著楚青趴在地上便問道。
楚青起身,看到蒼畫從盒子里拿出熱氣騰騰的魚湯,便在承留旁凈手,等蒼畫拿了碗筷過來,解釋道“我在看紫花地丁,花雖然小,但挺好看的。”
“這里有好多野花兒,等過段時間我們再去踏青……”
“蒼姑娘可還無恙?”聽到急切聲音后,才見著有人自屋檐落下。
看到熟人,楚青偏頭不語。
蒼畫手上一僵,心思轉瞬間,蒼畫開口道“好久不見,近來安好?”
聽到蒼畫問候,那人有些不自在的偏過臉去“還好。你似乎,又瘦了些。”
蒼畫點點頭“一個冬天過去,你也清減了不少。”
聽到兩人對話,楚青止不住抬頭,認真的看了看蒼畫,又看了看那人,最后依舊低頭,不去打攪那兩個人。
“勞蒼姑娘記掛……”那人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但想到此行目的,眨巴間回了精氣神兒“我經過這里,所以順道拜訪兩位。”
蒼畫點點頭“勞煩費心了。”
“……姑娘客氣了,在下還有要事,不打攪兩位姑娘了。”說罷,那人再次看著蒼畫,后者拿起湯匙盛魚湯,沒在說話了。看了會兒,那人告了辭,躍上屋檐消失于夜色之中。
“你們,似乎欲言又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