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忱早收到消息,但他并不需要參與,這會兒見人群聚集,倒也知道是鄰國太子入京。
這樣混雜的情況,越讓趙忱不安心:楚青還在外面。
寶馬香車碾過,地上留有金粉蓮花,這倒十分符合這位年輕儲君的仙人之姿的風采。
于人群中逐波而流的楚青只覺得周邊的路都被堵死了一般。也不知怎地,雖然人群很擁擠,但沒人挨著楚青,就像,楚青身邊有屏障一樣。
實在是出去無路,楚青有些泄氣的就站在人群中,抬頭間邊看到寶馬香車上茜紗飄開露出的臉來。
那是一張一見就讓人驚艷的臉。
或者說,趙忱美色撩人,為本國第一美男子;這位太子殿下,容貌與趙忱不相上下。
但無論多么美貌,楚青也只會驚艷一下,卻不能去安寧喜歡于那般容貌。
對上鄰國太子忽然眉眼含笑的臉,楚青依舊無甚顏色的收回眼神,乘此后面的人因鄰國太子看來而不由自主上前來,楚青往后退去,好容易退出了人群的保衛。
楚青還沒來得及將眼神從烏泱泱的人群中收回來,只覺得寒冷襲來。
一只利箭從楚青臉龐劃過,隨之一段青絲落地。
楚青第一次瞪大了眼。
不是驚嚇,是驚詫。
就在利箭襲來,她切切實實看到了一個人:縹青色束帶隨風遮了楚青的眼,但還是可以看到那人修長的指節攔下那支箭。
但也只在眨眼間,楚青便沒看到那個人了。
利箭襲來,周遭的人紛紛吶喊奔跑四散開去,這導致人群中的寶馬香車也受到了些許沖撞,但因為寶馬香車距離事發點有些許距離,又有侍衛守衛,馬車上的鄰國年輕儲君安坐于上。
“是你?”在第二支箭射出來的時候,早有人在楚青前面攔了下來。
清瘦許多的江遇環顧四周,口中念了句“得罪了”,便提留著楚青飛上屋檐,快速甩開跟蹤的人。
馬車上高貴的美男子將一切盡收眼底,淡笑而已。
將楚青帶到安穩地方,江遇松開手去,不由得打坐調息。
之前的江遇好歹是高手,不至于輕功就能疲憊如此嚴重。
“你,是不是受了很有嚴重的傷?”楚青小心問道。
調息中的江遇淡淡嗯了一聲,至調息完畢,江遇站起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終究,是我的錯。”楚青垂下頭道。
江遇一直以為楚青只有冷漠,這會兒見她愧疚低頭,一時想起蒼畫,江遇竟克制情緒別過臉去“同你關系不大。我雖然是風雨樓樓主,但也是楚國皇族中人。要算計我的,不僅有江湖中人,也有手足。”
楚青在趙國,鄰國為楚國。
聽到江遇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自己身份,明顯是將楚青當做自己人,或者更親近的人,而這層關系仰仗于已故之人,楚青越發不想開口。
“之前病重被我長兄帶回去休養,是以不得空。這次,我同長兄來京城,是想帶你走。”江遇斟酌一番緩緩道。
眼下京城之中,同為楚國皇族的也只有一個人。
楚青已然知曉江遇口中長兄是誰了。
但楚青只是知曉,她并不會去深究。
搖搖頭,楚青開口道“我覺得有一個很重要的答案在等待我,但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我想知道答案。”
江遇定定的看著楚青,好一會兒嘆了口氣“許是憂思成疾罷。”
“不是的,”楚青否定道“我能感受道,他就像是一個心結,我此生唯一的心結。”
看著楚青如此堅定,江遇不由得一笑“我長兄能洞悉一切,下次有機會,倒是可以請他幫你看看,我也想問問她……”說著,江遇看著楚青身側,但又搖搖頭“想來我與她也不過萍水相逢,她只怕是不怎么記得我了。”
楚青知曉江遇說的是蒼畫,也清楚江遇認為蒼畫心中無兒女私情。此刻,見神傷的江遇,楚青忽然想開口,但還是忍下了那句話。
“你現在住在哪里?剛才是誰要殺你?”江遇轉而問道。
聽到江遇的話,楚青不解的看著江遇,好一會兒道“是你兄長告訴你,我在這里嗎?”
楚青覺得,江遇要是早知道她在京城不會這么晚來找她,是以出口一問,在見江遇點頭后,楚青對于江遇兄長所為,有些許詫異,但也不好深究。
楚青繼續道“我不知道我是誰,但京城的人告訴我,我是朝陽郡主,也是國師夫人,趙忱的妻子。”
“你……我當時只當你是趙忱心上人,但沒料到,你是他妻子。”江遇雖有意外,但不至于震驚。
“你既然有如此身份,又怎會有人刺殺于你?”
“許是嫉妒我的京城人,有趙忱在,他自然會處理。”
此時此刻她命數將盡、江遇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當楚青說實話:殺她的,不是南陽府也不是皇城的人,她也沒有記憶,也猜不到還有誰。
“既然你不同我走,那我先送你回去。”
楚青點點頭。
趙忱再見到送楚青回府的江遇之時,多少有些驚訝。但趙忱端出風輕云淡氣派來,不咸不淡的說幾句后便由著人自己離開。
客氣送人離開后,趙忱也不去問楚青。
回了院落的楚青,只覺得累極,略收拾后便入睡,這一睡便是兩天。
期間趙忱聽說楚青睡了一天有余,忙命大夫照看,知是偶感風寒后略略松了口氣。
至于楚青帶回來的爛攤子,他倒也沒有甩手不管,派了伶俐丫鬟照看席沅后,自己又多次探看楚青。
不過楚青見到趙忱的時候臉色不大好。
“你倒是不用擔心我現在死了。”拿起藥一口喝掉后,楚青不看坐在一旁監督自己喝藥的趙忱。
“……你身子弱的可以,還學著人執拗,我倒真是害怕你過不了兩三天小命就沒了。你要是死了,席家的那幾個我可不會搭理。”
“我死與不死,你都不會管她的事。”楚青淡淡道,隨后緩緩躺下,偏頭闔目。
見楚青躺下,趙忱也不想打攪了,只站起來要離開之時他忽然感到心頭涌來什么似得,等他想要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沒有。
“我不打攪你了,你好好休息吧。”說著,趙忱出了門反手和上門離開。
堪堪走到趙忱自己院落,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上,幸而有欄桿扶著不至于以頭撞地。
知道趙忱去了隔壁院落,席滟滟于一長廊處候,剛看到趙忱便見著趙忱身體不支跪倒在地,嚇得席滟滟臉色蒼白的忙跑了上來想要攙扶趙忱。
但趙忱在察覺到有脂粉味后,借力站起來,道“這里是國師府,你該記住你的身份。”
“……是。”席滟滟停下腳步,垂下頭,異常平靜的回答道。
休養七八日,楚青身子才完全好了,一大早上的楚青還不及梳洗便得了一封不記名書信,于窗下看完書信后,楚青悵然許久,待回過神來略梳洗后便去看席沅。還沒見到席沅,楚青便看到席滟滟同丫鬟說些什么。
席滟滟顯然見到了楚青,同丫鬟略說了一兩句后,待那丫鬟離開后,席滟滟便走上前來問安。
“席姑娘在此處住的可還習慣?”接過席滟滟的問安話后,楚青開口道。
“有勞夫人關心,滟滟在此處長了不少見識,斷無欠缺之處。只是,我念著畢竟是閨閣女子,離家好一段時間,恐雙親擔憂,又念著阿沅好的差不離,想著該是歸家了。”
楚青很肯定的知道,席滟滟說回家這話,只是在剛才和她問安后生出來的想法,而這種想法的滋生絕不是爭風吃醋這么簡單的理由。
“是我考慮不周,席姑娘若想歸家可要我送你回去?”
席滟滟一笑,道“謝過夫人美意,滟滟自己便可回去。”
楚青點點頭,由著席滟滟離去。隨后她往席沅居所走去,并讓后在檐下的的丫鬟喊大夫過來,她自推門查看席沅。
門一開,聽腳步就知道是楚青的席沅睜開眼,慢慢起身半坐著。
等楚青進來,席沅略整理了頭發。
“謝謝你救了我。”席沅開口道,并努力扯出笑來。
楚青走到一旁推開窗戶,而后又走過來,搬了個凳子坐下來對著席沅“你救我時,我們身處偏僻道觀,你身邊沒有一個丫鬟,但你所作所為皆顯示你已經熟絡那里的生活。回了府,你第一件事情是去見宗族,即便后來,也沒有姐妹上院落慰問。南陽世子人品如何,有目共睹。剛,我接到你父親的書信,方知你父親沉疴難起,想來你也是知情的,所以才變賣家產。是以,我今日雖說同我走,是給你選擇。但我想與你結為姊妹。”
聽到楚青的安排,席沅又驚又喜,但又不得不拒絕“我確實想脫離席府,但,我也不愿意……”
楚青不解的看著席沅,等待著席沅的解釋。但席沅無奈偏過眼,沉默不語。
楚青思忖好一會兒道“也是,你與其與我為姊妹,不如為趙忱的義妹,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也有保障。”
“國師?國師為人性格易變,他、他名聲不大好,我是不愿同他打交道,若是別無選擇我情愿選擇前一個,只是,只是我并不希望你做這些是因為償還人情。”席沅無奈道。
“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出手,救命之恩還不用我去席府一趟。”楚青淡淡道“國師么,不過是借了他名號,又沒有動他什么。”
此時大夫也來了,楚青便不再說這些話了,由著大夫把脈開方,并一一記下禁忌。
送走大夫后,楚青輕輕嘆了口氣“生而不養,是無擔當;養而不護,也是虧為人父母。父母之名易得,之實頗難。”
“沒關系,沒有就沒有罷。”席沅笑道。
席沅有好多話想和楚青說,尤其是關于那位國師,但又怕傷了楚青的心,眼下只按捺著不提及。只輕輕的笑著。
許是被席沅感染了,楚青也輕輕的彎了嘴角,但未至微笑程度。
這一天楚青算是安穩渡過了。
不過趙忱就不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