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軒沒料到今夜遇到兩人竟然是因為他們已然得知新帝已崩“我只會去皇城,你們阻止不了我。”
上了馬車的楚晗靜靜地看著手中劍逐漸握緊的趙澗,嘴角浮現若有若無的笑意。
“國師……當知道我一直敬仰國師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手……”
“我只忠于長公主,其他人、于我不過螻蟻。”
沈璃軒話剛落就遭受迎面而來的殺氣,因趙澗拼盡力氣襲來,沈璃軒略有驚慌,但很快沈璃軒略一移步,錯身間以手為掌打在劍背上,只激的劍些許不受控,但這些許不受控恰恰讓趙澗順勢再次刺來的長劍略略偏移既定位置,只略略偏移便從沈璃軒兩脅穿出。
楚晗看到此處,知趙澗余情未了,未能下死手,略一使眼色,一旁走上來持劍人,那人手中長劍寒光森森。
“祁原,助承平世子一臂之力,務必絞殺沈璃軒。”
祈原,便是之前挾持舒漪的青衣男子。
祁原得令,環顧四周后,拔劍沖上前去。
趙澗見祁原飛身而來有一剎的失神,但很快什么話也沒說收回劍、斂息,靜靜的看著。
趙澗自然不想傷害沈璃軒,但是他給沈璃軒的機會太多太多了,今夜,他想讓沈璃軒退步,即便會傷了他。
論武功,他們不及祁原,但因祁原只是高級一點的侍從,祁原的武功是隨著主人的命令而變強或變弱罷了。
此刻祁原得了自己主子的命令,出手招招致命。
見沈璃軒節節敗退,趙澗劍眉微微皺起:祁原雖然武功高強,但沈璃軒未必不能克制祁原,畢竟之前新帝就是在沈璃軒指導下讓祁原失手過,眼下,沈璃軒敗過于狼狽。
思考沈璃軒為何如此柔弱時,趙澗心中竟然閃過:或許……或許是國師疲乏了,想要退出來?
楚晗全不似趙澗所想,他只盯著纏斗的兩人,甚至未能發現遠處奔來的馬蹄聲和城墻漸漸明朗的一點火光。
眼見著祁原的長劍刺入沈璃軒心臟時,趙澗終究是不忍抬劍欲出,在欲出之時一陣寒光而過,趙澗低眉便看到擱在脖子上的利器,緩慢抬頭一看,來者是同月色般冷清的神情。
“放開他,否則,他就會死。”蒼玉挾持著趙澗道。
才匆匆趕來的度瑜忙翻身下了馬背,小步往蒼玉那頭跑去。
祁原長劍刺入沈璃軒胸口不過淺淺,便被當前局勢給愣住了。
楚晗打量一番冒出來的兩個人,隨后移眼看了一眼匕首劃出一道痕跡的趙澗“妳們的眼光可真是出奇的差,偏偏挾持了唯一一個想要救沈璃軒的人。”
蒼玉皺皺眉,環顧四周后,發現祁原還是無動于衷“……我憑什么相信你?”
楚晗淡淡一笑,轉頭對祁原道“殺了他。”
得了令,祁原掌下運力,道了一句“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抱歉了,國師大人……”
“彭”兵器相撞聲下,欲深刺的長劍被生生震動偏離了沈璃軒。
拿著長劍的手還在纏斗的祁原抬眼看向城墻,在月色之下,一身材頗為嬌小的披著披風人,身側跟著九位護衛,其中八位護衛成兩列,獨獨拿著還在抖動弦的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城下。
沈璃軒在得救的那一刻,竟欣慰一笑,隨后順勢跪倒在地:他委實虛弱的可以,不過小小創傷,竟覺得撐不住。
仔細辨認持弓人,雖身形略有熟悉,但那人容貌丑陋,委實認不出是誰。楚晗便問道“你是誰?”
如今這局勢下,敢于出面的女子,怕也只有與新帝略有交情的邊疆趙家了。
為首的人略偏頭,眾人見那持弓人偏頭開口“家主子說了,務必生擒在場的諸位。”粗糲男音話落間,只覺得周邊火光,定睛望去,他們已被四方包抄。
“笑話!你們不過是皇城護衛,還能與我等精銳兵力一戰……”
楚晗話還未落,一支長箭擦肩而過:不是射不中,而是故意射不中。
楚晗探出頭看向射箭的人,是黑壓壓人群中的一名其貌不揚的士兵,雖容貌平平無奇,但眼神堅定地讓人可怕。
不止這一個將士眼神堅定,放眼望去,所有的將士目光堅定、氣息沉穩。
這不是普通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將士。
意識到是一場血戰時,楚晗不著痕跡的抬起手來,偏頭看向趙澗“……”
這樣長的時間、這樣變動的局勢,挾持著趙澗的蒼玉沒有懈怠半分,趙澗甚至沒有一絲得手的時機。
“這些將士、還有你……你是趙家十六女-趙暖?呵,想不到邊疆趙家終究還是站在了新帝那邊。”眼見局勢不敵,楚晗緩緩下了馬車“就憑你們,也能攔得住我!”一聲令下,楚晗手下死侍迎面沖向四周將士。
“讓你的人擒拿那個男人,否則,你會沒命。”蒼玉壓著匕首道。
這樣持久的挾持,趙澗自然知道身旁女子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就在他遲疑間,匕首是真的一點點靠近,是沒有特意掌控放慢速度的刺入,就是很平常緩慢割肉一般的深入。
“全力圍剿南陽王府!”趙澗憤憤道。
聽到趙澗的話,蒼玉這才止住匕首。
“你們,同我一到來。”
祁原幫自家主子殺出重圍,略休整過后的沈璃軒緩步走來,對蒼玉道。
沈璃軒是真的沒想到,他在舒漪進宮之時安排人送這兩位姑娘離開,眼下這兩位姑娘不僅回來了,還救了他一命。
度瑜點點頭,同蒼玉一道跟在沈璃軒身后往城門而去。
楚晗在背離城門時見到一行人往城門而去,深深看了一眼趙澗背影,而后提起長劍一劍斬斷攔路將士手臂。
城門打開后,入眼的是陳列在過道里黑壓壓的將士。
“起初我以為是邊疆趙家,但城樓上的人也不似趙暖。安寧侯的精銳,是否一直在皇城?”趙澗緩緩問道。
如此一來,倒是說通了為何找不到,但是,國師府在那樣嚴密的監視下,沈璃軒又是如何做到快速整裝這支軍隊?
“邊疆趙家不日將參戰,為承平王府而戰。”沈璃軒淡淡道,隨后示意蒼玉遞過匕首“在這里,他傷不了誰。”說著,沈璃軒拿起匕首飛快的挑斷趙澗奇經八脈。
趙澗反應過來間,看到沈璃軒丟在一旁的匕首“我……我竟從不知國師……如此手段。”
“我不怕你殺我,但我不容許你傷害長公主。”
“長公主?哼,我早已經說過,你帶著她離京都可以,為了國師,我已經三番四次的一再容忍,國師到底要我如何?”趙澗不甘問道,他知道沈璃軒冷情,但是從不知道沈璃軒下這般折磨人手段不過是呼吸間,而這樣被對待的確實他。
被趙澗突然拔高的聲音略驚嚇的度瑜,不由得往蒼玉那邊靠了靠。
蒼玉淡淡的打量趙澗,沒說話。
正說著,一行人上了城樓,聽得到廝殺聲、看得到漫天火光。
看到不遠處迎風而立的人,沈璃軒緩緩走過去,一兩步距離,沈璃軒緩緩斂息,靜立一旁,未曾言語。
緊了緊披風,不適應空中血腥味的朝陽淡淡應了聲,隨后開口道“倘若今夜能夠離開皇宮,你們都離開吧。”
聽了這話,在場的人沉默著。
良久,度瑜輕輕點頭“那好,我們不打攪你了。”
說著,度瑜看向蒼玉,意思是他們下城樓,離開皇宮、離開京城,離開是非之地。
度瑜不放心舒漪,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與蒼玉不過是蜉蝣,眼見著舒漪在自己的位置做著她該做的事,她也就沒有剛才要出城時候勇氣了,沒有必要的勇氣了。
朝陽看了一眼略偏過眼的沈璃軒,爾后也不再言語,只是看著漫天火光一點點往前推進,而在火光的這頭,堆砌著成千上百的尸體,間或有頻臨死亡之人的哀嚎。
風一吹來,吹動了月下黑云,也帶來了越發濃重的血腥味。
朝陽期間緊了緊披風。
饒是與人廝殺的蒼玉,看著城下修羅地獄,也不由得心寒。
“你是誰?”至此,趙澗方問道。
新帝身死消息甫出來,這人不計生死的絞殺兩王人馬。
兵貴神速,但,這決定稍有不慎是毫無翻身機會。
朝陽不回頭、不言語倒是讓趙澗越發惱怒“一介婦道人家,天下大事如此兒戲?”
“慎言。倘若不是你們覬覦皇權,又怎么會有今天。何況,不只有今天,還有更慘烈的明天。”沈璃軒淡淡道。
趙澗見沈璃軒如此維護這人,不由得更加惱怒“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知你們為何迂腐非要死守著所謂腐朽落敗的皇權!”
暫且不論眼前的人到底是誰,但趙澗覺得還有如此多的人依附于早已落敗的皇權,委實可笑。
“你覺得是皇室凋敝,還是天道不允皇權再庇護子民?”沈璃軒反問道,在趙澗猶豫間,沈璃軒繼續道“近百年來鎮守各方的一方名師不是死于仇殺、也不是死于病魔,無一例外,都因天雷而亡,這是因為,天不允。”
“……”第一次沈璃軒同趙澗解釋,但這解釋的動機是為了眼前小女子,解釋的內容涉及虛無縹緲的天道“國師向來未曾如今日一般多言,只是為了維護這名女子……”
沈璃軒不言語。
“倘若眼前的人不是這個人,國師還會說這些話嗎?”趙澗問道。
耳邊是廝殺聲,空氣中是血腥味,風一吹來,朝陽不由得再次緊了緊披風,耳邊傳來的談話聲委實有些刺耳“眼下這個時候,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
朝陽話一出,趙澗想要反駁,但一時之間似乎有說不出些什么來。
一時之間,城墻上的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結局。
在皇城之中的將士放出去七八撥后,天亮了。
昨夜還在安穩入睡的貴家子弟們,抬頭見著朝陽之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修羅地獄,不禁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