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王見趙澗精氣神兒一霎無神,忙叮囑趙澗好好安歇。
但好好安歇也拗不過天命,不過四五日,趙澗已然病危。一時之間,頗多人來探望。
兩眼通紅的趙越甫看到大哥,止不住的掉了幾滴淚下來,忙上去握著手道“大哥,父親找了最好的大夫來,明天就到,我聽說那大夫醫(yī)術(shù)很是高超,大哥指定過不了幾天就能下床能蹦又能跳。”
趙澗只覺得耳旁嘈雜,但忍著沒止住說話聲音,聽完后略略點頭“嗯。”
趙越見著大哥了無生氣的回答,黯然神傷不已,但飛快轉(zhuǎn)頭笑著招手“琉兒,你快來,”待一名女子扶著趙琉走近,趙越興沖沖似的對著趙澗道“大哥,琉兒已經(jīng)有了孩子,再過幾個月就生產(chǎn)了,我們府上可都沒有什么娃娃的,這第一個娃娃,你、”說道難過處,趙越停頓了會兒,勉力繼續(xù)道“你可一定要看著大侄子呢!”
趙澗勉力凝神,點點頭。
見趙澗微微含笑,趙越只當是趙澗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不覺心花怒放,忙道“既然大哥這么喜歡這個孩子,不若、不若取個名字如何?”
趙澗卻搖搖頭“我可沒有那個精力,我也乏了,合該休息了。”
趙越依依不舍,但還是聽話的起身離去,趙琉看了好一會兒,開口道“我有些話,想與你大哥說。”
趙越詫異的看著趙琉,看了一眼并不抗拒的趙澗和趙琉身旁女子,點點頭“好。”
說著,趙越自己走出去。
待人走后,趙琉讓女子扶著她走近,趙澗略抬頭看了一眼趙琉身旁女子,開口道“趙家十六姑娘,倒是人如其名。”
趙琉知曉趙越認出身旁女子是趙暖,臉上并無甚顏色,只淡淡道“阿暖與我最是交好,你若是想要對她做什么,也要看我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趙澗略略一笑:剛才瞧著趙琉低眉順眼的模樣。
“你想要問什么。”自趙暖身上轉(zhuǎn)移目光,趙澗緩緩問道。
“我、”踟躕了會兒,趙琉方道“我想知道國師在哪兒?”
“我不知道。”趙澗輕輕嘆了口氣,因為乏力所以顯得很清淡“他喜歡的人死了,所以他也走了。換言之,他是死是生與他喜歡的人相關(guān),與你我兩個外人,無分毫關(guān)系。”
“我不信,”趙琉搖搖頭“他是方士出身,大哥和南陽王如此費力絞殺方士,必然和他有關(guān)。”
“因為有異能之人不屬于常人,不屬于常人就非我等常人所能掌控。我清楚,南陽王也很清楚,所以,對于不能歸順我們的非常人自當全力絞殺,待日后,歸順了的人也是飛鳥盡良弓藏的結(jié)局。”
“既然如此,”趙琉張了張嘴,好一會兒低下頭來“我想問的已經(jīng)得到答案,便也沒有什么牽掛的了。”說著,趙琉略囑咐一兩句后,留找暖一人在內(nèi),自己走了出來。
立于廳內(nèi)的趙暖看著趙琉背影遠去。
“臥者雖有病容,仍可窺見公子昨日之無雙。”
聽到趙暖說話,趙澗并不意外“趙姑娘有話但說無妨。”
“我知公子智謀過人,今日來此想知道,公子在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間如何抉擇。”
“抉擇?”想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樣,趙澗哈哈大笑,止笑后道“這算的上什么抉擇?”
趙暖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我曾聽到有人說過,”念及某人,趙澗停頓了會兒,繼續(xù)道“趙姑娘似乎與前青帝私交甚好。”
“公子不妨直言。”
“我很好奇,趙姑娘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到底是因為趙琉還是邊疆趙家?”
“我不知曉。”雖然趙澗問的十分沒有頭腦,但趙暖還是如實回答道。
“我私心覺著,于天下人而言,趙姑娘會是個好人。”趙澗淡淡道。
趙暖淡淡聽著,不反駁也不承認。
彼時微風過,揚起的情絲縈繞眼前景物,撩鬢舉袂“公子還請安心靜養(yǎng),”落下一句請辭,趙暖大步而去。
趙澗微微閉起雙眸:最近幾日,很熱鬧,有各色各樣的人,人們的臉上掛著沮喪與悲傷,雖然他們的悲傷是因他而起,但只覺得聒噪。
夕陽斜照時,祁原走進來便看到楚晗拿著碗喂養(yǎng)小打小鬧的兩兄弟,此刻的楚晗倒是和善許多,不似端著藥去老王爺那般無情。
踟躕會兒,祁原輕聲開口道“主子,趙澗病故了。”
喂食的右手停頓在空中,一個孩子懵懂間拍打著自家父親的手背。
“趙澗那樣的人,終究是先走了。”楚晗輕輕挪開孩子的手,道。
“阿月走了,連著趙澗也走了,這世道終究是清靜了許多。”楚晗繼續(xù)道。
不知為何,祁原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覺得背脊很涼。
“祁家似乎很喜歡聽人安排呢。”
聽到楚晗說道這句話,祁原知曉,楚晗開始清算當初他幫著南陽王迫害夏侯月的賬了。是以,祈原臉色煞白。
趙澗畢竟是承平王妃心尖上的孩子,而趙澗離開的那一天,趙錛也隨著而亡,至于趙錛為何病故,承平王心中十分清楚,但他并未捅破,反倒是幫著趙澗掩飾。
這是因為,一方面,承平王妃畢竟是偏心趙澗的,他對于趙錛委實沒有太深的感情;一方面,老大老二都已經(jīng)死了,只有生性還算純良的老三在,不讓老三知曉他大哥和二哥之間的事情,也算的上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趙澗下葬那日,承平王妃哭的暈過去幾次,不足幾月,承平王妃便染重疾,便是承平王四處求醫(yī)、小心服侍,也沒有半分回轉(zhuǎn)余地,不上幾月,承平王妃便也去了。
承平王妃一去,承平王一下子蒼老了不少,也就是老三的孩子出世那會兒,老王爺才開心了一段時日,但趙琉生下孩子不久便病重。
邊疆趙家見承平王府一個個都病故,趙越漸漸成了承平王唯一的繼承人,心中到底有些動心。
但邊疆趙家一舉一動都是在先于勻的授意下行動,這一兩年也不知怎么的,隨著天下術(shù)士的崛起,先于勻倒像是人間蒸發(fā)一般,便是趙家家主也找不著。
因先前幾次先于勻也失蹤過幾次,趙家家主擅自做過幾回主,待先于勻回來見計劃有變,趙家家主沒少受苦頭吃。這也導(dǎo)致趙家家主十分忌憚先于勻。
同時,此刻邊疆趙家也是十分保守的看待這瞬息萬變的天下。
又一年有余,南陽王自許州往京城推進,至此,距離上一次皇城之戰(zhàn)三年后,天下大亂。
見此,邊疆趙家久在蠻荒之地,后代多雜,行事作風頗為彪悍,無禮義廉恥之明,也有不少乘火打劫,趙家主事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時間,百姓流離失所,無一處是安寧之地。
又三年,邊疆趙家意欲借承平王府回京,但趙暖阻止,因趙暖手中有她那一支的兵力支撐,一時之間邊疆趙家內(nèi)部分裂。
趙家家主雖為人狠毒,但才智心機十分有限,否則也不會十分依賴先于勻。如今趙家家主與趙暖撕破臉面后,兩人在族中威望竟也能成掎角之勢。
但趙暖也有弱點,因為趙暖是女子,她手中的兵力人心還不十分凝聚,這支與趙家家主抗衡的兵力應(yīng)當十分希望歸順于本族男子麾下。若是這一族中沒有男子,趙家家主倒也有說辭收回兵力。恰,趙暖父親還在,但只是找不到,所以趙暖只是代為管理。若時間夠長,這支兵力是可以完全歸趙暖的。
是以,無論是趙家家主還是趙暖,此刻都迫切希望找到趙暖生父-趙獲。
趙家家主只希望找到這個人,無論生死;趙暖是希望這個人找不到,無論生死。
在趙家家主孜孜不倦的尋找下,歷經(jīng)兩年時間終于找到了趙獲。
看了一眼林子外傳來的火光,絡(luò)腮胡子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女子,抬起的左手又默默收回,籠在褐衣之下成拳,起身。
“怎么了,這么晚是出了什么事情么?”因男子身形轉(zhuǎn)動導(dǎo)致火光的變動驚擾了女子。
“阿嫣,我要出去一趟。”趙獲淡淡道。
“哦,是要去打獵了么?”林嫣揉著惺忪的雙眼。
“阿嫣,天亮之后黃嬸黃叔會過來,他們以后會照顧你。”
聽到這話,林嫣一霎清醒,好一會兒道“我不懂。”
“阿嫣,現(xiàn)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時候。族中那邊已經(jīng)找到這里來了,父親過世多年,眼下他教導(dǎo)的阿暖……我回去,兇多吉少。待……待日后安定了,我再接你回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林嫣搖搖頭“我和你一起回去。”
“如果是三個月前,我會帶你回去,但眼下,”趙獲垂眸“你有身孕,莫說家主就是阿暖,怕是也會算計這個孩子。”
聽到這,林嫣無奈點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你一定要記得回來哦。”臨了,林嫣抬頭勉強笑道。
趙獲笑著點點頭“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會回來。”
在林子外等了許久的暗衛(wèi)們在終于看到有人影走來,精神了不少。為首的趙頗湊上前去“三爺收拾完了?這會兒可以走了?”
趙獲走過來點點頭“帶路吧。”
趙頗忙笑笑跟上前來,并示意身后的暗衛(wèi)繞過要進入林子,口中說道“家主找三爺找了許久,這會兒可勁兒是找到了,真是吉人天相。”
“林子里居住的都是尋常獵戶,落不下什么把柄。若是你們動手驚擾了人家,我會考慮考慮要不要回去。”毫不在乎趙頗說什么的趙獲淡淡道。
聽到這話,趙頗思索一會兒,很快下了決定“三爺說的是。”
一個示意,恰要去林子內(nèi)的暗衛(wèi)又都跟在趙頗身后護送趙獲回邊疆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