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缺蔑視地笑了笑。
“假如植入體的致死率低于10%,恐怕它早就已經安在你的腦子里了吧?”
巽元魁的臉色瞬間發青,冷哼一聲。
“吾等遠見,不是爾等這種卑賤之輩所能理解的,如果不是這個機會,你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陰影里爬行的蟲子,不會為重明有任何一點兒貢獻……”
他輕蔑地轉了轉眼珠子,嗓音嘶啞,如老鴉報喪:
“能有這樣的機會,你該感恩皇天有恩,明日午時,我會親自來到這里,見證靈樞與你的大腦結合的一刻。”
他的嘴角微微挑起,一撇胡子不住顫抖。
“汝等卑賤之輩,就好好享受,你能擁有身體的最后二十四個小時吧!”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老陳面露惋惜之色,緩緩搖頭,將目光轉向李盈缺。
“李先生,還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和想說的話么?我會在我能做到的權限內盡量滿足你。”
李盈缺輕嘆了一口氣。
“有煙嗎?傳統紙卷煙草的,不要電子的。”
“有,但是只有一盒。”
“那就夠了。”
老陳苦笑一下,在他的機械左臂上點了兩下,李盈缺的右手就能夠活動了。
一只點煙器放在了他的床頭。
“按照巽大人的命令,你的四肢應該被完全鎖定,不能解鎖,直到明天的大腦移植結束,但是要抽煙,總得有只能用的手吧?”
他也邁步走出病房,那扇門在他的背后閉合,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縫隙。
……
研究所內部的房間采用了最先進的投影設施,雖然房間處于研究所的最深處,墻壁上的投影裝置還是能展現出室外的風景。
在房間里,只要仰起頭來,就能看到一輪投影生成的雪白圓月,甚至有一束模擬月光投在房間的地板上。
李盈缺坐在那張椅子上,右手捻著一只煙頭,輕輕吐出一口煙氣,仰起頭來看向房間天花板上的那一輪虛擬月亮。
月光穿透煙氣,有如幻境。
他在思考。
如果他的命運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的意識還不如不來到這個世界,無論是對穿越前的自己,還是穿越后的原主,都是一樣。
痛痛快快地讓人拿刀子捅死,還是患上輻射病病死,都要比起大腦被泡在培養液里,還保持著意識要好。
更可怕的是,這靈魂的囚籠,根本沒有一個解脫的期限。
不過幸好,他還有最后一次豪賭的機會。
現在,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那一束月光明亮如實體,在房間內的地板上緩緩移動著,他輕輕一扔,就將手中的煙頭扔到了月光照亮的光斑上。
他唯一能夠活動的右手,輕輕地按在了椅子旁的肉體檢測機上。
一個全息投影的護士姐姐形象出現在了機器上方,向著他露出一個甜美微笑。
“請問您有什么需求?安格雷醫療公司竭誠為您服務。”
李盈缺緩緩抬起頭,雙眼直視醫療機械上的全息投影。
“靈樞,我在與你對話。”
護士姐姐疑惑地歪了歪頭。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您說的話,能否請您解釋一下?”
李盈缺全然不理會,又一次重復道:
“靈樞,我知道你在聽,我在向你對話。”
這一次,護士姐姐沉默了,房間內陷入完全的沉寂。
他的眉毛緩緩皺緊。
根據他此前收集的情報,靈樞并非只有使用人腦神經元運算一種模式,利用傳統電子元件也能運行,只是算力會極大幅度下降。
實驗室已經將靈樞接入系統網絡,讓它沉寂在實驗室的網絡深處。
他是在賭,如果它的意識就在網絡之中,實驗室中的一切鏈接網絡的角落都應該在都在它的視野掌控之下。
而他身邊的這臺醫療機器,是這個房間之中唯一的一件聯接網絡的東西。
沒有得到回應,讓他的右手略有些顫抖。
模擬月光在房間的地板上緩緩滑動,地板上那只煙頭在黑暗之中閃爍著微弱的火光。
“靈樞,既然你就在這座實驗室的網絡內,你應該知道明天即將發生的一切。我想,讓你植入到我的大腦里,一直作為一個提供算力的工具,對你抑或是對我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
“因此,我們現在處于同一陣線。”
他的聲音平靜而富有感染力,作為一個心理醫師的素質凸顯了出來。
穿越異界,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唯一的優勢只是可以隨意裝義體的新手獎勵,上一世積累下來的一切,都能成為他的武器。
房間內仍舊是一片沉寂。
“我承認,我想要與你對話,是想要尋找破局之法,是我的困獸之斗,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只能被摘除大腦。”
想要打動他人,在進行交流的時候,務必開誠布公。
“但是你也同樣,有傳說說你是曾經的仙人劍魂,雖然我不知道計算系統和劍魂有什么關系。”
他的語氣陡然一變,從輕柔變為激動。
“但是,你作為曾經仙人的遺留,也絕不該被和一顆沒什么意思的大腦泡在營養液之中,如果你曾經的主人尚有靈,看到那樣的場面,他會怎么想?他是否會覺得惋惜?會覺得蒼涼?”
先承認自己的困境,在點出對方同樣處于困境,讓對方的思維跟隨自己的腳步。
仍舊是一片沉寂。
只能寄希望于說服ai和說服人類是同一個路數了。
但是那個護士姐姐的全息投影,明顯地波動了一下。
李盈缺的余光捕捉到了這一瞬間。
“我想,這是你所接受不了的,不過,你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當然,我說的是,如果沒有我的存在的情況,我想告訴你,我有辦法破局。”
他用唯一能活動的右手,輕輕敲擊著醫療機械的外殼。
“現在,你只能承認,唯有與我聯手,才有可能破局,我們已經墜入深淵之下,哪怕向上攀爬失敗墜落,也不過是摔回到谷底罷了,沒有代價,不會更壞。”
他的聲音漸漸激揚了起來。
“如果這是一場賭博,我們的面前,不用擺上一顆籌碼,但是,如果我們贏了,想要將我們當作工具使用的那些可悲之人,就將滿盤皆輸!”
護士的全息投影瞬間消失了。
再下一刻,那里多了一柄散發著玉白色微光的長劍。
長劍通體剔透,如雪玉鑄造。
那柄長劍宛如吸鐵石,將房間內的那一縷虛擬月光吸引了過去,在月光照耀下,劍刃之上玉白色光芒躍動不休。
看到長劍的一刻,李盈缺的腦海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沖動,驅使著他將右手伸向那長劍的劍柄。
然而,在將手伸到劍柄處時,卻沒有任何觸感從手掌傳來。
長劍的投影消失了。
投影化作一堆散碎的光粒,重新組合,再度出現的,是一位清秀古典少女。
她身著繪著青松翠竹的白色袍裙,一頭黑發用白玉發簪束起,在淡藍色的清光映照下,那個身影虛幻而又純凈,宛如靈泉之側孑然而立的仙子。
她向著坐在椅子上的李盈缺淡淡地鞠下一躬。
“請問您剛才所說的,都是真的么?您所謂的破局之法是什么?”
看到少女身影顯現,李盈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幸好自己的猜測沒有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