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段兄,這里可是發生了慘案啊!你還敢到這兒來啊?”
“哈哈,溫兄說笑了,我一天就干的這些事,有什么好怕的,這句話該我問你才是。”
“這溫玉樓真厲害,發生了那樣的事,僅隔兩日就能照常開門。”
段茲抬眼看了看溫玉樓,粉墻紅木,金盞銀壺,好不華麗,若不是托鎮國公世子的福,以自己的一官半職,掙得那點俸祿,哪夠格到這兒來。
“大人,菜來了!”小廝給他們擺上酒菜。
“段兄,我聽說,此事和妖有關,圣上將此事交給太傅大人了。”溫明神神秘秘道。
段茲見小廝手抖得厲害,神色有點不自在,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你消息太慢了。”
“大人請慢用!”
待小廝走了,段茲才開口,“我怎么感覺這小子怪怪的。”
溫明白了他一眼,抬眼看了看三樓,“這好好的溫香軟玉樓,都成了衙門了,哪個小二不害怕?”
此時三樓天字號房,一個尸體躺在地上,衣著模樣與兩日前的尸體一模一樣,床邊腳踏上也是坐著一男子,正是滿臉難受的盛飛宇,嘴上還被堵著不讓說話,眼睛瞪的能把屏風后的人看穿。
“吱呀”門一開,進來剛才端菜的小廝,慌慌張張,低著頭不敢四處看。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小廝嚇得一激靈,抬頭便看到桌子旁那具流著血的女尸,嚇得邊跳邊尖叫起來。
“死人了!救命啊!又死人了!”
小廝無頭蒼蠅似地逃到右邊,才發現這兒居然還有個活人,定睛一看,居然還認識!
“世子爺啊!怎么又是你!怎么又死人了啊!”
他往地上一癱,嚇得不輕。
“你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誰在說話!妖怪來了!有妖怪!妖怪來了!”
他害怕地挪到世子爺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盛飛宇穿的華貴,自詡甚高,哪里有下人這樣和他親密接觸過,氣得使勁瞪他,他都全然不覺了。
“你這小廝,都經歷過一次的事,還這么膽小!”
屏風后走出一位男子,身著青衣,挺拔端正,一身清正冷峻,像危山之上一棵孤松。他一雙眼充滿探究,鼻梁高挺,生得高大,卻算不上孔武,一看便是文臣,卻不是普通文臣,而是權臣,只捏著手隨意站在那兒,便氣場強大,不怒自威。
只是他從不到這種地方來,小廝自然認不出這位是當朝太傅,圣上身邊最紅的權臣段喻之。
“大人!大人,救救小人!”
小廝見這是個活人,又趕緊連滾帶爬過去拉住了段喻之的衣擺。
“不用驚慌,這是假的。”
他甩甩衣擺,淡然坐下,小廝這才松開手,癱坐在地,似乎恢復一點冷靜。
“叫什么?”
“大大大……人,小的叫小六。”
“你那日進來,也是這番場景?”
“是的大人……”
他指了指盛飛宇,“他就這么坐著?”
“是的。”
“可有異常?什么表情?”
“嗯……”小廝似乎回想一下,“當時世子大人沒有什么表情。”
沒有表情……段喻之若有所思。
“這具尸體可有異樣?”
“大人,小人不敢看!只看到有血,就沖出去叫人了。”
“從你發現尸體到官兵進來,可還有誰進入此間?”
“沒有,我就在門口叫人,三樓人不多,但是守衛最多,我一叫,門口的人就都進來了。”
他指了指,“窗戶開著關著?”
“關著,大人,當時我們的大護院張師還專門看過,他年輕時就是平陽府的捕快,厲害的很,他進來就檢查了窗戶,是鎖著的。”
“退下吧。”
“大大大人……”小廝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這就完了?哆哆嗦嗦退了出去。
這人走了,又來了下一個,也是同樣一番驚嚇模樣,但這人待看清楚狀況,立馬就不慌了,整了整衣服,沖男人拜了拜。
“叫什么?”
“大人,小人叫小三。”
“尚書郎說是你引他進了這間房?”
“回太傅大人,確實是小人。”
段喻之看了他一眼,略微驚訝,“你認識本官?”
“大人,小人是這間酒樓的引路小廝,平陽城里的皇親貴胄的畫像我都是當功課一樣一一背過的,大人這樣氣度不凡,又是朝堂上數一數二的人物,我怎么會有眼不識泰山。”
“你倒比剛才那個機靈許多……誰讓你引尚書郎進來的?”
“回大人,是不幸死了的那位姑娘。”
“她當時怎么說的?”
“回大人,她說,”這叫小三的引路小廝似乎想了想,“她說……聽說世子爺在隔壁,你把他請來,就說是我請的。”
“她是誰?你認識?”
“回大人,小人確實是不認識這位小姐,畢竟閨閣小姐大多和自己家的父兄家人一起來,很少有一個人來的。小人本來有些遲疑,但是……看她衣著裝飾應該是個官家小姐,又這么說,我還以為是世子爺的舊相識,從前……”
他看了盛飛宇一眼,湊到段喻之跟前小聲道,“從前世子爺基本是來者不拒的……”
“所以我就去請世子爺了,世子爺也很好奇,立馬就過來了。但我怕耽誤兩位……說話,我給世子爺打開門就立馬關上門出去了。”
“沒往里看一眼?”
“不小心看了一眼,小姐背對著門口坐著呢。”
“之前這屋子里就她一個人?”
“是的,我還納悶呢,不過是掌柜的親自招待進來的,我只是聽命引她上來,沒有多問。”
“隔壁屋子就只有尚書郎?”
“是,尚書郎和他的隨從,還有幾位樓里的姑娘。”
“人字屋里坐的是誰?”
“人字屋里……坐的……”他似乎斟酌再三,“坐的是余大人……”
“哪位余大人?”
“應該是……應該是……”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兵部尚書余金山余大人……”
段喻之見他滿頭大汗,見慣不怪道,“確實是個不小的官。
“叫你們掌柜來。”
掌柜的進屋之后先嚇了一跳,但他似乎見的更多些,鎮定下來仔細看了看,確定這尸體并不是那個女子,又見段太傅走出來坐下,他拜了拜,
“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
“我不是說她,”段太傅撥了撥火盆子,轉頭凜冽地看了他一眼。
掌柜的心里打了顫,“大人,小人確實不認識那位小姐……”
“不認識?”
火突然盛了,撩起絲絲星火,差點濺到掌柜的腳上。
掌柜退了一步,“大人,小人真的不認識。只是她出手闊綽,要求一定在天字號房,小人就把她領進這房里了。”
段喻之似乎并不相信他,“出手如何闊綽?”
“她給了小人……一袋金錠子……”
掌柜抬頭看了看他的反應,屋子里有點熱,擦了擦汗。
“確實闊綽,不愧是大門大戶。”
“大戶……”掌柜有些心虛,真是盡惹些不該惹的人!
“叫那日和尚書郎一起的幾位姑娘進來。”
幾位姑娘沒有見到屋內的場景,段太傅便命裝尸體的人暫時退了去。
“段太傅還真會憐香惜玉。”
屏風后面還有人,低低戲謔道。
段喻之微微側目看了看屏風,水墨山水,看不清屏風后人,隨即被打斷。
“奴家拜見大人。”
他收回目光。
幾位穿紅著綠的嬌艷女子一齊盈盈一拜。
“幾位姑娘,那日陪的是哪位?”
她們一齊朝右邊指了指,“世子爺。”
“世子爺是常客,我們都認識的,伺候得都比旁人要盡心些呢。”
他瞥了瞥屏風,又道,“中間可發生什么?”
“一切如常,就是后面小三進來了,不知道給世子爺說了什么,世子爺就走了。”
“我們都猜呀,他肯定是又去見哪位紅顏了。”女子掩面笑道。
“世子爺從前在這里約見女子,可發生過事?”
“沒有,”女子搖了搖頭,再看了看其他幾位姐妹尋求認可,“確實沒有。”
“世子爺可會憐香惜玉了,對我們都又溫柔又大方,還說要給我們贖身,讓我們進府做小,到時還可以陪伴公主……”
盛飛宇的臉已經又氣又急,漲的通紅,無奈嘴里塞了東西,一句話說不出來。
“咳咳。”
段喻之咳了兩聲終止了這場談話。
待所有人退下,他又起身撥了撥火盆子,整理了一下思緒,放下火鉗子,轉身對屏風后拜了拜。
“殿下,人已經問的差不多了。”
“有勞太傅。”
簾子后傳出碎玉般的女聲,一襲月白衣裳聞聲而出,雖是素衣,卻繡著金線鳳凰,頭上雖盤著極簡單的髻子,卻綴著飽滿的珠玉作飾,一雙瑞鳳眼顧盼生姿,嫵媚中透著英氣,雖不經意打扮,卻氣勢卻十足,一眼便是金枝玉葉,高高在上。
她看了段喻之一眼,直徑路過,揚著頭走向盛飛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腳踹了上去,鞋上流蘇翻飛。
“狗東西,就你給本宮提鞋都不配。”
盛飛宇一臉震驚和受辱地看著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么欺負他。
段喻之本是在倒茶,卻也是嚇了一跳,手里的茶壺忘了放下,皺著眉看過去,卻見公主轉過頭來,嘴上已經噙著笑看著自己。
“太傅大人,讓這狗東西也滾吧,本宮想和你單獨說兩句話。”
“來人。”
不可一世的世子爺就這么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