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染走后，太傅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二夫人。

　　“不行，我不同意！”

　　穆太傅的話還沒有說完，二夫人便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些都是我穆家的產業，豈是她一個小丫頭想拿走便能拿的走的。”

　　穆太傅今天頭疼了一天，現在還得陪著夫人撒氣，心中難免有些不滿。

　　“好了夫人，你就別再說了，當作花錢買個平安吧。”

　　看到太傅的態度如此軟弱，二夫人更是火冒三丈。

　　“老爺，你一向是有主意的，怎么今日就乖乖將鋪子交給了那個小賤人。”

　　二夫人對著太傅大吵大嚷，院子里的丫鬟都跟著看笑話。

　　“莫不是老爺的心中還有那個小賤人，想將家里的產業都交給她，將我們娘倆趕出去。”

　　聽到二夫人這么說，穆太傅心里的火氣也跟著上來。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二夫人不依不饒，站起身來要去揪太傅的耳朵。

　　“我警告你，你不要太過分！”

　　太傅氣得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破口大罵二夫人是賤婦。

　　這些年家中還算和睦，沒想到今日為了錢財會鬧到這般田地。

　　太傅氣得拂了一下衣袖，臉色鐵青朝著門外走去，留下二夫人一個人在屋子里鬼哭狼嚎。

　　就在那么一瞬間，穆太傅的腦海里回想起秦沐歌的身影。

　　秦沐歌的性子疏闊，從不會為任何事情跟自己起爭執。

　　她從小錦衣玉食，不會將錢財這些身外之物看在眼里，和屋子里的那位可不一樣。

　　翌日，穆云染收了鋪子回來，看到街市上鬧哄哄的。

　　走到跟前，才看到是有個女子在這里賣身葬父。

　　她的衣衫破爛，赤著腳沒有鞋穿。小臉也凍得通紅，臉頰上還掛著淺淺的淚痕。

　　穆云染正要離開，忽然注意到她的眼角下有一顆痣。

　　她記得，自己的母親眼角下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痣。

　　穆云染心生憐憫，給了這女子一筆錢，將她買了回去。

　　“是奴婢們侍奉的不好嗎？”

　　跟在穆云染身后的奴婢看到此情景，趕緊對穆云染問道。

　　穆云染搖了搖頭，說自己不過是可憐這女子無依無靠，又憐憫她一片孝心，這才準備將她帶回家去。

　　“你叫什么名字？”

　　“蕊馨。”

　　穆云染正準備帶蕊馨回去，身邊的侍女們卻露出一副難堪的神色。

　　“皇妃，奴婢知道您是好心，只是三皇子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許將生人帶回府去。”

　　楚胤恒心思縝密，生怕有細作混進三皇子府，所以定下了這個規定。

　　看著侍女們為難的樣子，穆云染也不再堅持，命令手下多給這女子一些錢，讓她厚葬自己的父親，再給自己謀個生計。

　　穆云染正要走，蕊馨忽然跪了下來。

　　“夫人，您給了我這么多錢，我該如何報答您？”

　　穆云染原本想擺手說不用，心中忽然生出一個法子。

　　她看了一眼蕊馨，將她拉起來握著她冰涼的手。

　　“你當真想報答我？”

　　蕊馨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父親說過，不能平白受別人的恩惠。”

　　“我家雖不能收留你，但是我可以給你指一個去處，只是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穆云染說著話，又伏在蕊馨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蕊馨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會難為你。”

　　穆云染表現的爽快，這只是她自己的主意，若是蕊馨不愿意去，自己也絕不會為難她。

　　誰知蕊馨猶豫了一會兒，對著穆云染點了點頭。

　　“夫人，您對我這么好，您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穆云染看著這丫頭生的機靈，說不定日后真能幫上自己大忙。

　　她命人將蕊馨送到穆府去，讓蕊馨找個由頭混進穆府做工。

　　她就是故意讓蕊馨去太傅的身邊侍候，加重二夫人和穆太傅之間的猜忌，鬧得他們家宅不寧才好。

　　安頓好了蕊馨，穆云染才回到府中。

　　已經有人將今天穆云染當街替女子葬父的事情告訴了楚胤恒。

　　楚胤恒看著穆云染和自己坐在一起吃飯，眼角忍不住帶著笑意。

　　“聽說你今日當街贖了一個女子？”

　　楚胤恒故意找話題和穆云染聊天。

　　穆云染漫不經心點了點頭，用筷子戳了一下碗中的魚頭。

　　“怎么沒有帶回來？”

　　穆云染實話實說。

　　“原本是想要帶回來的，只是想起府中不許隨便帶人進府，這才將人打發了。”

　　楚胤恒點了點頭。

　　接下來二人之間又是沉默。

　　直到穆云染填飽了肚子要動身離開，楚胤恒才繼續開口。

　　“若是你真心喜歡，我這就命人把那姑娘給你找回來，放在你房中當個貼身婢女如何？”

　　“多謝三皇子的好意，只是屋子里的婢女已經夠了，不用再添新人了。”

　　穆云染客氣的回絕，側身消失在連廊的盡頭。

　　楚胤恒看著穆云染遠走的身影，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穆府的情形和穆云染估計的一樣。

　　穆太傅和二夫人進來的關系原本就緊張，自從蕊馨進府之后，二人更是冰火不容。

　　蕊馨性子溫和不愛說話，正好能放在書房為自己研磨。

　　穆太傅每每看到蕊馨，總會盯著她眼角的那顆痣出神。

　　這些日子他總是夢到秦沐歌，她還是當年那個樣子，坐在梳妝臺前梳洗打扮。

　　“大人，您怎么了？”

　　蕊馨看到穆太傅遲緩的神情，臉頰有些發燙，趕緊對著穆太傅問道。

　　穆太傅搖了搖頭，繼續俯下身子寫字。

　　這樣恬淡的時刻，他和二夫人在一起的時候是絕對體會不了的。

　　“蕊馨，你長得和我從前認識的一個人有些相像。”

　　穆太傅對著蕊馨笑了笑。

　　蕊馨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向上勾起，形似一彎月牙。

　　“是大人的什么人？”

　　穆太傅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愣了半晌，眼神里的光從明亮到黯淡，才回答蕊馨的問題。

　　“故人。”

　　他已經不敢再回想起和秦沐歌有關的一切，他們之間橫著太多的東西。如今又天人永隔。從前的那些事情，只能隨著自己一起老去，日后被帶入一抔黃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