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什么都瞞不過這位。
“你答應過我不會殺他。”
朱陽欣還抱有一絲僥幸。
“所以上一次，我放他離開了。”
他的笑意變得森冷：“有些人當真想找死，誰也攔不住。”
“放他走。”
朱陽欣一時情急，顧不上嫌惡，雙手握住了少城主的手。
少城主看了一眼，轉過視線平視前方，沒有回應。
不等她揣摩清楚這位的想法，周遭已經隱隱有了騷動。朱陽欣環顧一圈，發現隊伍行進到了街道末端，進入主城之外的過渡地帶。沒有商鋪和行人，只有荒蕪的草木和道路。
她轉過頭，辰安被葉歡阻攔在一側，雙方劍拔弩張。
辰安臉上殘留著少年人的朝氣，此時的他完全不見日后那層淡淡的陰郁，彷如一匹一路向前奔騰的馬駒，似是無可抵擋。
可是，挨打不知道痛，就會撞得頭破血流。
“子央！”
他大喊道。
她看到了金色的流光，看到越聚越多的守衛，就連腳下的異獸也在隱隱躁動著。這個時候唯一鎮定的，恐怕也只有身旁這位了。
“放他走！”
她用力拉扯少城主的衣袖，提高音量。
男子轉過臉來，也許是面具遮擋的緣故，他的臉晦暗不明，朱陽欣愈發覺得眼前之人像一汪照不進陽光的深潭，誰也不知道陰影之下是死水還是蟄伏的危機。
他此時的輕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寒涼：“這一次，你打算付出什么代價？”
“我的命換他的命。”
朱陽欣毫不猶豫地說道。
“呵呵……”
他笑了起來：“之前只是逗弄你一下，就讓你覺得我像個傻子了嗎？”
朱陽欣沒吱聲，眼睛不時瞟過那邊的戰況。
“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真想幫他，就不該對我用什么苦肉計，而是拿點實在的東西出來。”
“你想要什么？”
朱陽欣內心火急火燎，少城主卻是一貫的不疾不徐。
“怕你給不起。”
“別廢話，快說。”
他睨著女子，似是在欣賞女子氣急的模樣。
朱陽欣深呼吸一口氣，強壓著心緒說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呵呵，我這個人，不怕麻煩，卻也不會給自己留后患。你明白嗎？”
朱陽欣似是抓到了一些頭緒，又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用意：“所以呢？”
少城主側身從異獸身上一躍而下，看向女子。隨從們立即招呼異獸俯身，搬來轎凳，讓朱陽欣能穩穩地走下來。
他看看猶如困獸的辰安，又將目光落回朱陽欣身上：“你我都知道他為什么來。”
下一瞬，一個堅硬的東西被塞進朱陽欣手中，她定睛一看，是一把匕首，和朱陽欣擁有的那把匕首一模一樣。
她心口一緊，似乎有點明白這位的意思了。
“別怪我沒給你機會，一擊刺入他的心口，是死是活全憑你來把握。”
少城主嘴角依舊噙著淺笑，完美演繹什么叫做“笑面虎”。
“當然，你也可以試試刀鋒對向我。不過我得提醒你，你和他都只有這一次機會，這件事你不做，會有其他人替你做。”
朱陽欣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剛才那一瞬間，她腦中當真閃現過這個念頭——直接將匕首刺進他的喉嚨，趁機殺掉這個煞星，萬事大吉。
為什么他總是能猜出她的所有想法，不給她留一絲活路？
朱陽欣轉過頭，辰安已經傷痕累累，眼中的戾氣半分不減。雙拳難敵四手，在包圍圈中掙扎的他，已經徹底亂了章法，頹勢盡顯。
匕首柄上的紋路深深印在朱陽欣的掌心，她雙腿灌鉛一般，挪不開步子。
這時，一只大手搭在她的肩頭，耳畔是男子溫熱的鼻息：“你想清楚，下不為例，他不會再多一條命。”
寒意自心底蔓延至她全身。
沒等多久，前方的人群逐漸散開，辰安傷上加傷，終究被制住了。
“看，大家都在等你。”
朱陽欣的手微微顫抖。
她拼盡全力邁開步子。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她的脖頸側方，將她撈入懷中。緊接著，一張精致的面具在她視線中快速放大。她屏住呼吸，兩人唇齒糾纏間，腦海中似有炸雷驚響，下意識便要掙脫。
少城主的力量將她緊緊禁錮，既是強橫地宣示，也是警告。
“子央！”
辰安的叫喊聲將她喚醒。
殺人誅心，又是殺人誅心！
等到朱陽欣徹底安靜下來，少城主便放開了她，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低下頭，一步一步向前走。
不知怎么的，有一瞬間，她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仿佛之前有個人也親吻過她，她記不起那個人是誰，長什么模樣，但能確定不是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她斂起所有表情，將袖中的匕首攥緊，似要扣進皮肉里。
在辰安錯愕的目光中，鋒銳的匕首直接刺進了他的胸口，朱陽欣調頭快步離開，沒留下一個眼神。葉歡等人也撤去了對他的鉗制，任由他癱倒在地，血水從傷口噴涌而出。
“你滿意了？”
朱陽欣目光低垂。
“夫人從不讓我失望。”
兩人依舊坐回到異獸后背之上，雙手交握，在眾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回到昭云殿。
朱陽欣回到房里，看著手上沾染的血跡，心口一陣一陣抽痛，眼淚終究止不住向下落，染濕她的衣襟。
另一邊，少城主稍事休息，心情似乎并未受到意外的影響。
“少城主，他被雪小姐帶走了，要不要……”
“無妨。”
他不以為意。
沒有人搗亂，大婚前各種流程都異常順利。除卻需要朱陽欣站臺的活動，其他時候她都將自己關在房里，一個人抱膝坐在床上發呆。
她忽然想明白一個道理，在少城主這樣的人面前，做得越多就錯得越多。她和辰安之所以一敗涂地，就是因為過早將一切暴露在那位面前。他把二人看得透透的，拿捏起來毫不費力。
實力如此懸殊的對峙，她唯一的活路只有步步為營，走到他近前，然后在他無所察覺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只有一次機會！
朱陽欣握緊拳頭，大婚之日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