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柄
“墨晞,昨天你不在,林老師有事找你。”
墨晞剛把沉重的書包塞進課桌抽屜,拉鏈還沒來得及完全拉好,沈清琳就走過來,站在了她面前。
“找我干什么?”
墨晞一愣,眉頭下意識地擰起。
她的課業自由,以伊米爾的能力,學校里的工作按理都安排妥當了。
沈清琳聳聳肩,一臉無辜:“誰知道呢?林老師昨天下午快放學那會兒過來說的,就讓我務必轉告你,今天一早就去找她。我看她……嗯……”沈清琳歪頭回憶了一下,“表情挺嚴肅的,不像平常說說笑笑的樣子。”
墨晞的心微微懸起。
林蕓平時雖要求嚴格,但鮮少露出“嚴肅”的表情。
什么事會這么急?
就在她飛快思索時,視野的邊緣、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猛地一亮!
一行藍幽幽、帶著搞怪動畫效果(還有個小惡魔冒泡)的字體憑空浮現,囂張地在屏幕正中央跳動:【(`へ′*)ノ我賭五毛,絕對是勸你去洛基大學。】
伊米爾!
這家伙又擅自彈窗!
墨晞一個沒忍住,看到這熟悉的吐槽和精準(但不合時宜)的調侃,下意識就把心里的話吐露了出來:“你哪兒來的錢和我賭?”
“啊?”
沈清琳一臉懵圈地扭過頭,疑惑地盯著墨晞。
“你說什么?什么賭?”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墨晞盯著的桌面,除了書本和那部手機,空空如也。
跟誰說話呢?
“哦哦!”
墨晞瞬間反應過來,大腦CPU飛速運轉,立刻指著手機屏幕找補,“我在和朋友……呃,在游戲里,賭牌!對,賭牌呢!”
她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了一下,假裝關閉某個游戲界面——雖然伊米爾的聊天框都是讀后自燃,但她還是沒忍住。
沈清琳狐疑地瞥了一眼墨晞的手機屏幕,上面似乎確實閃過類似游戲UI的邊框,但也太快了看不清。
“賭牌?”她撇撇嘴,“大清早的你也是……”
倒也沒深究,畢竟人看著也不像是缺錢的人。
墨晞暗暗松了口氣,同時也掐滅了心中那一點因為伊米爾瞎猜測而冒出的僥幸。
伊米爾這玩笑開得真不是時候!
她深吸一口氣,把桌面上的書本整理好。
林蕓的辦公室,躲是躲不過了。
“知道了,我去看看。”
墨晞站起身。
“快去快回啊!”
沈清琳看著她的背影喃喃道。
墨晞擺擺手,走出教室,走廊里人來人往,熱鬧中帶著青春的躁動。
穿過喧囂的走廊,來到教師辦公室門口。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辦公室里不止林蕓一個人。
周宜就坐在她對面的。
而靠窗的位置,一個穿著低調深色西裝、身形筆挺的男人,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背對著門站在窗邊,似乎在欣賞窗外景色。
墨晞對這個背影再熟悉不過了,很明顯,是林森。
墨晞對于“鴻門宴”的猜想瞬間坐實,腳底抹油就想開溜。
“你要是敢走,我立馬給景教授開視頻,告訴他你干的那些好事。”
還是晚了一步。
林森的聲音慢悠悠地從她背后響起,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篤定。
墨晞的動作僵在原地,幾秒鐘后,極其不甘心地收回邁出去的腳,認命地轉過身,拖著步子走回來。
“每次都這招,膩不膩啊?”墨晞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像是用這動作壓下想暴走的沖動,“這么點小事至于抓到現在?”
林森絲毫不在意她的嘲諷,甚至心情很好地拿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誰讓你一天不干‘人事’,逮住一次就夠用一輩子了。”
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在桌面上發出輕響,目光越過杯沿,帶著洞察一切的了然。
墨晞被他這副“盡在掌握”的樣子激得心頭火起,隔著桌子壓低聲音威脅,眼神卻像小獸一樣帶著股狠勁兒:“林森,警告你,把柄用多了就不好使了!再讓我聽到你用這種老掉牙的把戲威脅我……”
墨晞嘴角勾起,笑得陰森。
“我估計祁哥哥會很愿意幫我把你那寶貝實驗室從地下三層‘送’到地面一樓曬太陽。”
“哦?”林森挑眉,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不以為意又帶著點好奇的光芒,仿佛在評估她這份威脅的可信度,“炸我實驗室?勇氣可嘉。不過……”
他拖長了尾音,慢條斯理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檔案盒,輕輕推到桌子中間,“你確定要在炸之前,先看看我手里這份‘新把柄’嗎?友情提示,里面的照片,景教授看了絕對會給你安排一次‘促膝長談’,時長大概是整個寒暑假。”
墨晞壓下想揍死他的欲望,耐心詢問,內心里卻計劃著如何銷毀:“這什么?哪兒來的?”
林森慢悠悠地開口:“內容嘛,你很熟悉,就是一些你上個月跟家里說是去集訓,實際上另有所為的記錄。”
“至于來源嘛,商業機密。”他慢悠悠地說,聲音帶著一種令人牙癢癢的閑適感,欣賞著墨晞臉上交織的震驚、憤怒和被拿捏的不甘。
墨晞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個看似普通的檔案盒上。
“林森!你夠陰險!”她咬牙切齒,聲音是從牙縫里一字一字擠出來的,“你到底是去搞研究還是去當狗仔?!”
林森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心情很好地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與墨晞此刻緊繃的狀態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放下杯子,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咖啡館頂燈的光,“怎么樣,還炸嗎?友情提示,炸了實驗室,我給你準備的所有‘驚喜’自動備份云端,直達景教授郵箱,附帶一份詳細解讀報告。”
她又抬頭盯著林森那張笑得人畜無害的臉,磨了磨后槽牙,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算你狠。你不就是想讓我去洛基的考試嗎?我去還不行嗎?”
林森滿意地走到她面前,臉上掛著“你看,早這樣不就好了”的舒心笑容,動作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想拍拍墨晞的肩膀以示“鼓勵”。
他的手剛落到墨晞肩頭——
“啪!”
墨晞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猛地揮臂將他的手狠狠打開。
力道之大,讓林森的手都偏向了一邊。
“這才對嘛,小晞,”林森一點兒不惱,反而收回手,像是剛完成了一項高難度談判,語氣輕松又帶著點兒哄小孩的意味,“你要是早這樣配合一點,就不必勞煩我親自跑這一趟了,多省事。”
他甚至還愜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剛才被墨晞拍開而弄皺了一點的袖口。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從威脅到壓制再到如今的“安撫”,林森仿佛掌控著劇本的導演,每一個轉折都精確無誤,仿佛經歷過很多次了。
一旁的周宜和林蕓,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們倆嘴巴微張,保持著僵硬的姿態,目光在如同炸毛貓科動物般的墨晞和云淡風輕得仿佛只是喝了杯茶的林森之間來回掃視。
……就這么輕松地搞定了?墨晞那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性子,居然就這么乖乖就范了?
他們甚至沒來得及搞清楚林森手里到底是什么驚天動地的“把柄”,戰斗就結束了?
墨晞胸膛起伏著,惡狠狠地瞪著林森,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林森,算你狠!再敢讓人跟著我……”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檔案盒,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仿佛要把這牛皮紙盒捏碎。
“就算我不動手,也會讓人替我動手。”
墨晞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積蓄力量壓下翻涌的情緒。
她迅速轉過身,臉上的陰郁和火氣瞬間收斂,變臉速度快得驚人。
她對著林蕓的方向,規規矩矩、深深鞠了一躬,動作標準得挑不出任何錯處。
“抱歉,林老師,”她的聲音平穩清晰,完全聽不出剛才那副要殺人的樣子,只有眼底深處殘留著一絲強壓下去的火星,“我今天失態了,非常抱歉。關于……洛基大學的報考資料,也請給我一份吧。”
她伸出手,臉上甚至還扯出了一個盡量顯得真誠(雖然有點僵硬)的微笑。
“哦,好……好!”林蕓明顯還沉浸在剛才那極具沖擊力的“林森馴獸現場”里沒緩過神,聽到墨晞突然這么有禮有節的請求,一時間有點手忙腳亂。
她連忙去翻隨身攜帶的文件夾,抽出那份印著世界頂尖名校洛基大學燙金Logo的報考資料,顫顫巍巍地遞了過去。
她看著墨晞的眼神,充滿了同情、茫然,還有一絲“這孩子是不是被氣壞了導致行為異常”的擔憂。
墨晞接過那份代表著無數學子夢寐以求機會的資料,表情淡然得仿佛接過的只是一張餐廳傳單。
她甚至沒有翻開細看內容,直接抽出筆,筆尖懸在簽名欄上方,行云流水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停頓,果斷得不帶絲毫猶豫。
簽名龍飛鳳舞,帶著她特有的恣意,也像是在簽下一份屈辱的“城下之盟”。
簽好名,墨晞合上資料,將其重新交回到還在發懵的林蕓老師手里。
然后,她驀地抬起頭,目光精準地射向一旁好整以暇、嘴角噙著勝利者微笑的林森,聲音斬釘截鐵,清晰無比地砸在小小的空間里:
“先說好!”她的語氣帶著一種“我只是簽了個字,不代表我屈服”的倔強,“我·就·算·考·上·了,”她一字一頓,像是在用重音強調自己的決心,“也·不·會·去·的!”
這句話像一瓢冷水,瞬間澆醒了還在震驚中的周宜。
周宜的眼睛瞪得溜圓,看著墨晞遞回來的那份簽了名、價值千金的名校申請表,又看看墨晞那副“我簽了名就當我完成義務別想讓我真的去”的傲嬌(且憋屈)表情,最后目光移到依舊笑得云淡風輕的林森身上,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點崩塌——
考上洛基大學還能不去?!
這是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圣地啊!
她們這是在玩什么高端游戲??
林森對墨晞這份明晃晃的“撂挑子宣言”似乎早有預料,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眸閃動著盡在掌控的光芒,唇角笑意加深,看著墨晞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在最后關頭還妄想掀翻棋盤的小孩子。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聲音慵懶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聽·到·了。”
他的目光從墨晞身上移開,又落回她交還給林蕓的那份申請表上,手指輕輕點了點資料夾光滑的表面,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那我們……拭目以待?”
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一句咒語,直接封死了墨晞所有退路,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這家伙,絕對還有后招!
她攥緊的拳頭緊了又松,只能狠狠瞪了林森一眼,抓起桌上那個該死的檔案盒,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背影寫滿了“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決絕。
林森帶著他那洞悉一切的笑容,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周宜和林蕓在原地,面面相覷,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那份被嫌棄的頂級名校報名表的余溫,以及一場名為“拭目以待”的風暴的前奏。
其他同學聽說墨晞簽了字,也終于同意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