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齊瑄良久,才開口應答,久的讓落黎覺得不真實。
“嗯。”她的聲音十分微小,幾乎可以說是如同蚊蠅。
齊瑄大概能探查到落黎的意思,他總覺得她有所顧忌,所以不敢太過急躁,生怕惹她不快。
只能順著她的意思,哪怕他并不高興。
落黎也同樣察覺到他的意思,但她不敢鼓起勇氣越過半步,因為她沒有勇氣再面對失去一個至愛之人。
是夜,落黎翻來覆去睡不著,于是起身推開窗戶,一陣微風拂來,很是愜意舒暢。
從前父母在世時她永遠是最幸福快樂的那個公主,他們稱呼她為下一個忘川主,然而一切都在那天被打破了。
她的叔叔當著她的面殺害了他的父親,又將她的母親從她面前拖走,欲行不軌之事。
她的母親不能忍受自己受辱,當機立斷拔劍自刎于她面前,連死前還在告訴她快跑。
她拼盡全力反抗卻沒能救下她的父母,明明就快救下自己的母親了,明明她已經聞到了那杯酒的味道不對,明明她已經快要握住劍了,只差一點點,只差那一點點就可以救下他們,她還可以擁有幸福的家。
但造化弄人,她最后還是背井離鄉四處逃竄躲避追殺。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同樣開敞著窗戶的齊瑄的房屋,他沒了平日的冷峻,滿是疲憊。
穿著單薄的里衣,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散著長發,反倒添了幾分羸弱。
她撐著腦袋看著他,他沒有發覺,只是靠著椅子撐著腦袋,借著微弱的燭火光亮查閱書籍,試圖找出問題所在。
落黎不知道自己何時困了,等她醒神,身上已經披著一件黑色披風,問了下人才知齊瑄已經去田野里了。
離開之前來瞧過她,只是它正熟睡沒有忍心打擾,怕她著涼便蓋了件披風。
落黎一聽,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這不就說明他知道自己昨日在偷看他!
“你說殿下在田里?”
“是呀!”婢女有些沒明白,自己應當說的很清楚了,怎么夫人還要再確認一遍呢?
問了便也算了,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就跑了,她是一步也沒跟上。
齊瑄蹲下身捻了一點兒土在手里搓了搓,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轉身看向縣令問道:“這些人的種子都在何處買的?”
昨夜他想了一晚上,思來想去只能從種子里下手。
“回大人,都是在……”
“東街。”
落黎的身影闖進齊瑄的視線之中,她一路小跑著趕來,生怕沒趕上。
“你怎么知道?”齊瑄扶住站不穩的她,隨后看向縣令。
縣令立刻拱手作揖:“確是在東街。”
“我和大娘們聊天問出來的。我可不全是在聊天,你當我真是單純出來玩的嗎?”
齊瑄反握住落黎的手腕,看向李盛:“去東街。”
“臣這就去準備。”
李盛手腳麻利,不多時他們便到了東街唯一一家種子商鋪。
齊瑄欲下車,剛起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望向身旁一路保持沉默的落黎問道:“你帶上佩劍了嗎?”
“沒。”她搖了搖頭,“我傷還沒好,動不了刀劍。”
“那就跟緊些。”齊瑄有些叮囑完,先行下車,落黎緊隨其后。
剛下車,她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確定的她攔住了想要動身的齊瑄,得到的只有他不解的眼神。
她的鼻子比凡人更加靈敏,不安的她繼續嗅了嗅。
“五年前那伙人在這,你當心。”
說完,齊瑄不以為意一笑,帶著她進店了。
齊瑄帶著縣令盤問店主,李盛看著落黎一個人把店里的所有稻谷種子全聞了一遍過去,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跟著齊瑄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但還是第一次見人像她那樣瘋狂。
“不是,這些都不是。”她丟下手里的稻谷種子,有些無奈和失望。
老板一聽,有些慌神,但又故作鎮定。
畢竟沒有證據就沒辦法定他罪。
“大人若是拿出真憑實據,小人自當無話可說。可若是大人拿不出證據,可不要冤枉小人。”
是啊,沒證據。
人界的那些伎倆或許能騙過齊瑄,但絕對騙不過她。
她叉手走到老板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隨后探身往他身后的柜子微微瞇眼盯了半晌。
就那么不聲不響地看著,除了齊瑄其余人都被嚇的不輕。
良久,她伸手指著那柜子。
“你或許不知,因為你只是個賣東西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正在那后面……喝茶呢吧?”
“你你你……”
老板嚇的腿直哆嗦,齊瑄給李盛使了眼色,李盛立刻拿刀逼著老板打開密室。
生命受到威脅,自然不敢不從。
良久,密室打開,屋中的人沒有逃跑的意思,只是沉悶地喝著茶杯中的熱茶。
似乎已經意料到了這一切。
落黎上下打量一眼,淡漠地拍拍齊瑄的肩膀說道:“已經服毒了,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說完,她就轉身回馬車安分守己地等著。
李盛沒想過她能這么淡漠地說出這樣的話,特別是在面對死亡時能保持超乎常人的平靜。
就像一個見慣了死亡的劊子手。
一刻鐘不到,齊瑄就出現在了馬車上。
還沒等她開口問結果如何,齊瑄先開口了。
“他是齊瑛的死士,死前也不肯多說什么。”
“嗯。”她點點頭,好似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那你打算如何交差?”
“商鋪老板貪財,賣劣質種子給農戶,以謀私利。”
“嗯,那回去吧。”她靠著馬車,和他隔了半個人的身位,沒有質疑他為何要將所有的罪都怪罪在商鋪老板頭上。
但人已死,齊瑛已經從這件事情里脫身,商鋪老板也確實是見利忘義,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罪不至死但也并不清白。
落黎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和來時一樣,回房后不準任何人打擾。就連齊瑄也不準踏進屋子半步。
坐在鏡子前的她上衣已經褪至手臂,肩膀的傷口已經愈合。
當她在店鋪門口聞出味道時,她就知道她已經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