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能且只能為她一個人輸血
……
薄易坐在床上,左手臂摟著身體疼得止不住輕顫的風傾霧,避開她背后的傷,讓她依偎在自己懷里。
薄易低眸,看著自己右手滿手的鮮血。
第一次覺得,鮮紅的血液帶給他的感覺不是刺激,而是刺眼。
“醫生!”
薄易聲線寒冽到極致。
尾音剛落。
林南手上就拎著一個頭發斑白的醫生,快速趕到,“易哥,醫生來了……”
“馬上過來給她看看。”
林南話還沒說完,就驀地被薄易打斷了,“她,她流了很多血。”
“好……好的……”
老醫生是被林南一路從自己研究室拎到這里來的,一口氣都還沒喘勻。
適時。
薄易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輕扯了下。
他低眸看去,瞥見他懷里的風傾霧,額間還在不斷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時。眸子深得嚇人,出口的語氣卻無端放緩了些許,“怎么了?”
風傾霧泛白的唇動了動,但沒發出任何的聲音。
“嗯?”
薄易低首,仔細去聽風傾霧說的是什么。
“P……P型……”
氣若游絲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P型什么?”
即便是貼得很近,薄易還是沒太聽清楚風傾霧說的是什么,于是順著問了一句。
但應該是太疼,風傾霧咬著唇沒再說一個字。
“P型血?”
一旁的老醫生聞言,試著問道,“少夫人的意思是,您的血型是P型血?”
風傾霧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那就立刻去準備P型血的血漿,有多少就拿來多少。”
薄易聲線像是沁在寒冰中。
卻不想。
老醫生一見到風傾霧肯定性的微動作時,臉上神情瞬間嚴肅了起來。“大少爺,這P型血是一種極為稀少的血型。”
整個H國,P血型的人,二十人都不到。在這帝都內,更是單手都數得過來。
再用儀器檢查,做完必要的措施之后,看著渾身透著凜冽氣息的男人。
老醫生的聲音更加的小心翼翼和嚴謹,“按照少夫人現在的失血量,最低也得要2000ml。”
“抽血臨界值在400ml,就是至少需要抽五個人的血……”
猶豫了下,老醫生才再次開口,“而現在帝都內,有一例P型血的幾率都很小……”
“那就把現帝都內是P型血的所有人都抓過來,一個一個的給她輸。”
薄易伸手,撫了撫風傾霧已經侵濕貼在額側的白發,低沉的聲音森寒,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血腥兇殘。
一個人體內的血量肯定不低于2000ml。
薄易想,即便再稀少的血型,抓一個人過來就夠了。
至于抽血過多會不會失去生命危險,完全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他人死活,跟他無關。
“有一例算一例,抽到滿2000ml為止。要是真不小心抽血過多死了,我出喪葬費,再保他家人這一世衣食無憂。”
薄易聲音依舊森寒。
死?
薄易低頭看著風傾霧,眼神忽地定了定。
他看著依偎在他懷里,幾乎快成血人的風傾霧。
明知道自己是極為稀少的P型血,還毫不猶豫的沖上去為他擋那一鞭子。
在她心里,他受傷比她的命還重要?
“林南,你去抓人。半個小時內,將人帶到我面前。”
薄易冷著聲下命令,“不惜任何代價。”
“收到!”
對于薄易的話,林南只會服從。
應完,林南轉身就走。
下一秒,游蕩帝都各個角落里的鬼魅,同一時間,收到同一條指令。
……
“全H國中,只有寧城血庫中存有400ml P型血,我已經讓人加急調來了。”
在外面聽完他們談話的薄老,適時出聲。
薄老看著臉色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風傾霧,眼底深處的情緒,暗色沉沉。
倒是跟著上來的薄老太太,看著薄易緊張風傾霧的模樣,若有所思。
“我也已經聯系阿琛了,看看他能不能在國外找到P型血。他人脈資源廣,應該能夠想得到辦法。”
姜夫人站在薄家主身側,溫溫和和的說著場面話。
但實際……
姜夫人看著似乎沒多少出氣的風傾霧,眼底晦暗的情緒一閃而過。
要是風傾霧今天真的死在這里,還是為了給薄易擋鞭子而死的話。
嘖。
薄家很快又有一場好戲看了。
在場的幾個人,各懷心思。
唯獨薄易一手小心的抱著她,一邊打電話,讓人去調查H國P型血登記名單。
風傾霧蜷縮在薄易懷里,閉著眼,整個人痛得好像連眼睫都被浸濕了。
意識模模糊糊的,并不是很清晰。
依稀記得。
原本,她從小到大是有一個“移動血庫”的。
能且只能為她一個人輸血。
……
通過保密登記在冊的P型血名單,薄易僅僅只找到了兩人。其中一人在一次車禍中,因為失血過多死亡。
還有一人,三十多歲的一個男子,無父無母,獨自生活。
林南將人帶過來的時候,薄易讓人強制性的壓住他,準備抽血。
“易哥,他不配合,還說出去之后就要上報。”
林南將人蒙著頭帶回來之后,就關在了旁邊的一間房間里。
“不配合就多找兩個人按住他,這種事情還要我教你?”
薄易聲音寒冽得沒有任何溫度,“問他是選擇抽血,還是我直接給他一槍。”
“死之前體現一下全身血液一點一點流盡的感覺,他也多了種人生體驗。”
薄易就是這樣的人。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會在乎別人的命。
“薄易!”
薄家主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你不要給我亂來!”
若是傳了出去,他們薄家的名聲都要被他毀得干干凈凈的。
薄易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
瞬間。
薄家主整個人怔住。
薄易的那一眼無波無瀾,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讓薄家主忍不住的猜測,如果今天他是帝都那個唯一的P型血,薄易也會一點點抽干他身上的血。
“行了。”
看著已經完全僵滯住的氣息,一旁的薄老看著林南沉沉出聲,“你去跟那人協商,1000ml一千萬,不答應就再加,直到加到他答應為止。抽完血,簽完保密協議,錢可以立刻到賬。”
“易哥?”
聞言,林南看向了薄易。
他只聽從他的吩咐。
“按他說的做。”
這還是薄易第一次沒跟薄老對著干。
……
十多分鐘后。
抽血抽到休克之后,才勉強湊到1600ml。再加上走官方通道,用直升機從寧城緊急調來的400ml血漿,才勉強湊夠風傾霧需要的血量。
一邊輸著血,被薄易特意調過來的女醫生,才開始處理風傾霧后背上的傷。
被鮮血浸濕的白裙,已經跟傷口黏在了一起。
醫生用剪刀小心的剪開布料時,甚至能夠看到風傾霧疼得太厲害而輕顫著的蝴蝶骨。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風傾霧卻將兩樣都占到了極致。
從挨鞭子到現在,她都沒喊一個疼字。
實在疼得不行了,她就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薄易低頭,看著她唇上被咬出的點點血珠。她沒有哭,但眼睫是濕的,眼尾也是紅的,臉色更是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見狀。
薄易心底一直壓制著的暴躁感,幾乎要克制不住了。
風傾霧背后的傷口,深可見骨。
而更加猙獰的是,原本應該是漂亮白皙的皮肉,被骨鞭上如倒刺一般的野獸椎骨,給勾起了細細密密的血肉。
像是數萬根長銀針,齊齊扎下。
又重又毫不留情。
猙獰的傷口處,甚至還在不斷的冒著細小血珠。
血肉淋漓。
觸目驚心。
刺激的消毒藥水,一點點擦拭過傷口時。
風傾霧疼得條件反射的就要避開。
但她才剛剛一動,就被薄易緊緊的按在了自己懷里。
薄易臉色陡然陰沉到極致。
他看向醫生的眼神帶了鋒銳的狠意,聲音更是冷冽到讓人膽寒,“要是消個毒都不會,你這雙手也沒有留著的必要。”
“對……對不起……”
薄易身上暗黑的氣息太過于滲人,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女醫生一邊顫顫巍巍的道歉,手下控制不住的一抖,又是直接將消毒藥水灑了大部分在風傾霧的傷口上。
那瞬間。
風傾霧呼吸都停了。
整個身體僵了好幾秒,都沒動分毫。
“你他媽再手抖,我給你一根一根的剁了!”
薄易冷冽聲音驀地落下。
“對……對不起……再也不會了,我會小心……”
女醫生忙不迭道歉,極力的控制著自己手上的動作,不敢再出分毫的差多。
她相信,薄家狠厲兇殘的大少爺,說得出就做得出。
即便是疼到了極致,風傾霧始終沒說話,也沒喊出聲。
薄易低頭看著被他緊緊按在懷里,不能動彈的風傾霧,眼神沉沉。原本冷冽到極致的聲音,放緩了些許,“疼就叫出來,嗯?別咬自己。”
頓了頓。
“可以咬我的肩。”
風傾霧臉色慘白的趴在他肩頭,沒說話,只是輕搖了搖頭。
她沒力氣了。
薄易看著她的動作,臉上沒什么變化,目光卻極其深邃。
自己都痛得像是去了半條命,還舍不得讓他疼分毫。
黑眸沉沉的注視了她幾秒。
薄易將她抱緊了些許,伸手將貼在她臉上的幾根濕發撫去,嗓音低低沉沉,“傻不傻,嗯?”
“以后不準再做這樣的事了。”
他從小挨打挨鞭子都習慣了,少一次多一次又無所謂。
倒是她,嬌貴又柔弱的大小姐,想必之前被家人寵得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風傾霧搖了搖頭,嬌小的臉蛋埋進薄易肩頭,承受著醫生處理她背后傷口時帶來的痛感。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在我面前受傷。”
聲音虛弱又無力。
要是薄家主今天動手打薄易,而她又無動于衷的話,怎么符合她深愛他的人設?
那后面她無論怎樣靠近他,薄易心底的防備都只會只增不減。
說不定哪一天,她也會如其他人一般,在薄易興致來了的時候,就被他隨口一句下令以某種兇殘的方式“處決”。
她不能把命丟在薄家,更不能丟在薄易手里。
“那以后也不用你擋。”
薄易嗓音低低沉沉,字字清晰,“一鞭子能要你半條命,對我沒影響。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血型特殊?”
話音落。
風傾霧仍舊埋首在他肩頭,閉著眼,驀地想起之前自己不知道在哪里聽過的一句話,也順著說了出來。
“護你是我的本能。”
【大小姐,護你是我的本能。】
剛說完。
風傾霧就想起來了。
她眼睫不著痕跡的輕顫了顫。
也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那瞬間。
薄易看她的目光,忽地頓了頓。
本能?
用本能去愛一個人,就愛得這樣盲目?
薄易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當然。
現在的薄易也想不到,現在他懷里滿心滿眼都是他的風傾霧,后來不僅能夠親手推他入深淵,更是堵住了他所有的生路。
“大……大少爺,已經包扎好了。”
將傷口處理完之后,醫生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每兩天我會給來少夫人換一次藥,在傷口愈合的這期間,最好不要碰水。”
“飲食方面的禁忌,我等下會告知管家。另外我會開一些有助于傷口愈合的藥,少夫人按時吃就行。”
“多久能好?”
薄易稍稍將風傾霧的身體側了一下,讓她不再背對著醫生,低聲問道。
“這……”
聞言,醫生面有難色,不敢去看薄易的臉色,頓了頓之后才道,“……因為那鞭子是由各種兇猛野獸的椎骨制成,再加上少夫人血型特殊,又失血過多。想要痊愈,估計得要一段時間……”
“多久?”
薄易眸色微沉,冷冽的拋下兩個字。
他不聽解釋,只要一個準確的時間。
“保守估計得要三個月,如果恢復得好的話,也得要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聽到薄易語氣里鋒銳的冷意時,醫生忙不迭的開口。
安靜了幾秒。
“會不會留疤?”
薄易又道。
同時,薄易感受到他懷里的風傾霧輕動了動,顯然也有點關心這個問題。
薄易睨了一眼她白若凝脂的側臉。
也是。
女孩子應該都不希望自己身上留疤。
“這……”
醫生面上稍有猶豫,微微沉了沉聲,“……可以做祛疤手術。”
意思是,會留疤。
察覺到薄易身上驟然凜冽的氣息時,醫生忙不迭的又補了一句。
“我認識一個醫生,她在這方面是專家。等少夫人傷口愈合之后,我可以讓他來給少夫人做個手術,可以保證看不到一點疤痕的痕跡……”
隨著醫生一個字一個字的落下,薄易眼底的神色也是漸漸沉了下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讓她背后留疤。”
沒等醫生說完,薄易就徑直打斷了他,“出去。”
“好……好的。”
聽著薄易不容置疑的話,醫生心底沉了沉。但到底還是沒敢多說一個字,微微頷首后便離開了。
……
在醫生處理風傾霧傷口的時候,其他人就被薄易趕出去了。
所以現在偌大的臥室內,就只有薄易和風傾霧兩個人。
微微安靜了幾秒。
風傾霧才從薄易肩上抬起頭來。她看著他的時候,眼里就只有他,“沒關系的。”
“即便留疤,也沒關系,我不在乎這些。”
風傾霧聲音虛弱無力,說得很緩很慢,聽起來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她全然忘了,小時候她睡覺時臉上不小心壓出來一點紅印,都能被家人輪番抱著哄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