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威之下,小有安土。故欲苦得修,必向偏寥而去。乃別虹舟城,徂西而行,履至澗坳之地,涼瀝番后,登至有崖,盤坐以棲,心思道:“一步一風景,一畫一人間。果然!這便是道的原始,一心一意之德,才是一切的根本。我若以神息守一,那自可創造一招凈魂術,不受任何邪染。”于是會周身二十八脈之覺,歸君神以無念,化醇息于指尖,凝甘之墜露,地受之而長靈植。
復望其崖遠,偶有流云飄過,眺霧難際,笑云道:“柳兒呀!吾于爾相遇匆匆,恍若今朝昨夢。但白發如云,三千之飄縷,都將結為木琴,奏曰亦有崖也。”曾經菁霓崖上無心而聚,今卻是驚端相思,怎能不幽量。恨此無常,亦幸有此無常,思念你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事。
崖有藤,縋之而下,足數十之丈深,湍珠淋漓,默道:“區區肌骨之勞!若是忍受不得,談何大志!”忍毅終抵,乃見逶迤小徑。拂袖而拭,少歇而濟。守得心開崖見路,蓬周大志展鴻途,如此可知小事喻繁謳。
南行至一鎮,名曰豆姻。因腹中饑渴,又無銀兩,方于鎮中尋計。故而見董府門外有告示曰:“家中需做法事,以凈行居。若有仙師來訪,愿奉銀十兩。”姜怡打敲而候,門人問故,乃曰應示,急通報之。
小會,門者隨一身骨嶙瘦、眼芤晦澀、鷹鼻薄嘴之人出,其人氣息微弱道:“在下董犀銘,不知仙師從何處來?可有什么本事?最近可是來了不少騙子。”姜怡心想,既然凈魂術可以神息守一,無欲無想。那么若神息守一唯其想,定能以息化物,方造出變化之術。于是手中忽顯一塊蓮花翡翠,并笑道:“隨心化物可算本事?”董犀銘禮道:“仙師莫怪!您里面請,咱們堂前敘說。”姜怡散去變化之術,乃從之入也。
董犀銘遣人奉茶后,乃嘆息道:“仙師有所不知!吾家門不幸,孽子董仲棄妻兒于不顧,經常在外水性楊花,日日五更才歸。那天不知為何?忽然性情大好,親自為我烹食雞血糕。打從食后,身體大不如從前,漸第虛頹,百醫弗為。依老朽之見,我那逆子必是中了什么邪祟,還請仙師出手相助。”姜怡然問道:“不知仲之妻品性若何?”董犀銘道:“哎!其妻柏靈兒,相貌雖平,亦勤儉淑良,可謂風雨持其家。豆姻之民皆以豆為生計,又因豆而結姻,因此而得名。我們董家的豆生意全賴靈兒打理,可謂是宿無朝暮,對不起她呀!”
姜怡自董犀銘言得知,當下欲知雞血糕是否有問題,必查看董犀銘血息之中是否無雜疾,乃道:“我還是先解決您身上的問題吧!請您在指尖取一滴血。”董犀銘讓下人拿了一個碟子,一根長針,最后將血滴出。姜怡見血為黑色,便凝神查探,一股兇煞之氣襲來,好在有凈魂術,所以沒有被傷害到。
姜怡起身來到董犀銘面前,告曰:“請您放松身體!不要胡思亂想,我這就幫您祛除體內惡氣。”凈魂術之凝露,當此露滲入董犀銘眉心之時,仿佛春光再現,芤目復蕤,瘦骨得充。于是其人喚道拿鏡來,見之甚喜,乃伏謝仙師之恩。
姜怡同董犀銘商量暫居府上,以便觀察情況。是暮董仲出,姜怡暗尾其后,逐至西南陋巷,見其人入一小舍。復由窗窺之,粉帳風鈴榻上,一妖艷女子,著抹而倚,分外誘心,看得董仲神顛目迷,庸笑到:“美人!相公來啦!”將欲撲之,此女旋閃之,趣笑道:“少來!汝個有妻之人,莫要妄想。”忽然此女似乎察覺了窗外的姜怡,冷眼望去,傳聲道:“人類!不要不知好歹,勸你速速離去。姑奶奶今個心情好,不想大開殺戒。”姜怡聞來,果然有問題!因董仲在,不宜出手,便后會有期了。
此女大怒雷霆,故意將董仲轟走,還說道:“若是汝無妻室,我從了汝也沒什么!可是你!滾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董仲就此生了歪心思,欲加害自己的妻子,以飽另腥之味。他知妻子每日忙碌必經一小木橋,于是夜里派人在河道里放入釘板,再將橋板弄的松動一些,等待著他的狼畜之機。
姜怡認為那女子既非人類,又接近董仲,必定有所圖。然而遲遲不動手,肯定是有所忌諱。便一直沉思著,沒有去跟蹤董仲,至使遺憾終是發生了。柏靈兒抱著孩子經過那木橋,雙雙亡去,董仲見了暗喜道:“夫人莫怪為夫心狠!汝本貧瘠之家,自嫁我來,才享受到錦衣玉食,我也算對得起你了。”當看到自己的孩子也死了,他還是有所動容的,可最后還是一嘆而了。待姜怡發現時,什么都晚了,也只好繼續觀察。董仲引人將妻兒埋了,又將釘板焚鑄成刀,毀尸滅跡。
姜怡心中十分愧疚,若不是自己有所遲疑,這事便不會發生。于是來到柏靈兒墳前,親自為其立一母子碑,嘆道:“世竟有如此之人,真乃禽獸不如。”此時墳中飄魂縷,正是柏靈兒,她禮笑道:“生前曾聞有仙師到府,未能親迎,實在罪過!仙師不必自責,要怪就怪我瞎了狗眼,嫁了這么個畜牲。平日里浪蕩也就算了,我真沒想到他如此狠決。”姜怡忙道:“汝可有相托之愿?我定竭心盡力!”柏靈兒笑道:“吾子年幼潔真,自可直接投胎去。然吾心未了,地府之門進不得,勞請仙師為吾主持公道。”姜怡允下所托,柏靈兒魂歸墳土。
姜怡還在想如何將柏靈兒母子之事告訴董犀銘,董仲卻提前捏說了來。董犀銘認定是自己這個逆子所為,氣急之下,吐血而亡。待董仲又去尋那女子時,董府的下人奪盡財寶而散。
當姜怡趕到西南陋巷,董仲已被此女吸干了血液,方問道:“你這惡障!為何要這般行事?”此女笑道:“啊!哈哈哈!哼!吾乃此人淫心所化,若不是他如此肆倫枉義,豈會給我乘生之機。他那夫人信義守道,才保他周全。哎呀!今個他卻親自殺死了自己的妻兒,這叫自食其果,可怨不得我。”姜怡道:“就算他自食其果,汝也不該存于世上,勸你自散元念,我不想動手。”此女怒顯真形,血紅的頭發,面目猙獰,下身盡是枯骨,枯骨上流者臟兮兮的粘液,聞她不屑道:“想讓我灰飛煙滅!那不可能!我們鬼族的出世還真得謝謝你們人類,但是今日你必須死。”姜怡心想道:“既是人之惡念所化,那凈魂術一定可以對付它。”見他雙手懷襟,合眸斂息,于天闕凝結出一個透明的光露球,化成長束,直擊其額,乃化一白色瑩息,落其掌心。
此瑩息與元花的氣息很像,姜怡似乎有點明白元花元息的真諦,心道:“既然血發鬼已不在,那么所留之息,一定是最干凈的。人心有濁,化濁為清,此不亦道乎?故可以存而不有,有而不至。吾可依此創造納息術,那么日后收集更多的元息,汀瀾地獄便有了新的希望。”只見瑩息鉆入心部,他便回到了董府,望空人狼藉之景嘆道:“眾人皆醉色,我獨夢于心。如此何必!彈絮歸空。”時柏靈兒顯伏道:“謝仙師!小女要去了,來世再報您恩德。”姜怡笑道:“去吧!去吧!來也空空,去也空空,空空了然!”柏靈兒踏空而靡,天忽微雨,姜怡祈道:“柳兒!董府的事已經過去了,足可鑒!不知珍者不貴,向貴異心者如自縊,終是懸梁一遇。走吧!我們一起去到海角天涯。”擇一處桑林,葬了董犀銘,整理一下身裝,笑然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