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芮的吩咐下,羅剎樓里的人開始有秩的清理院內的血跡,將尸體搬運到早就準備好的地方。
李成等人則按照宋詩白的吩咐,一部分人檢查百曉堂未做完的事情,按部就班的做著平日里的工作,似乎他們原本就存在于此處。而一部分人則去清水閣找尋與明家有關的所有信息往來。至于李成,則與李芮解釋百曉堂的運行模式。
似討論學問一般其樂融融的氛圍納入她的眼底,讓宋詩白產生了瞬間的恍惚,不禁想起前幾年在百曉堂做事的時候,與李成接觸過一二次,對他細心、縝密的行為作風印象頗深。所以,在發現他是她母親的人時,她便知道替她看住百曉堂的人出現了。
宋詩白默默地收回目光,將事先準備好的蠱蟲交給穿著夜行衣的青年男人。
此夜過后,百曉堂必然會陷入恐慌之中,那些原本舉棋不定,不知是不是該與盧象作對的人便會出手。而下面忠于盧象的人自然會反抗。如此以來,便可趁亂收一波人頭。之后,再借者生日宴的由頭把明善將百曉堂傳給她的消息散播出去,擾亂人心。最后調來幾十位賬房先生整理舊賬,重新為百曉堂里的人分配工錢。
如此,才算穩妥。
不過.....
宋詩白想起了一個人,眼神略暗。
這時,一道黑影掠過宋詩白,徑直走向李芮。
與此同時,東方清感覺似乎有什么危險毫無生命力的東西混入黑夜之中,趕緊抽出手中的長劍,將宋詩白護在身后。
宋詩白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望向某個方向。同時,一道沉穩詫異的的聲音從身后傳入她的耳中:“明啄逃出來了。”
無數道灰衣人似被人操縱一般整齊劃一的落入院中,恰似傀儡,毫無生氣。泛著冷光的長刀在他們手如同漂亮的掛件,毫無任何威脅力可言。
宋詩白微微皺起眉頭,鼻尖處似乎在空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味道很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計。
她想起了東方清殺過的明家暗衛,眉頭皺的更深了。
當時她并沒有發現什么奇怪之處。
正想著,卻在某處樹枝處看到了一道慵懶的身影,似乎正微笑的看著她,表情很是得意。
宋詩白低哼了一聲,似在冷笑。
視線偏移,那身影身旁似乎還站著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子。
一想到那人是因為自己愚蠢才導致自己如今的境地,宋詩白臉上的冷笑徹底消失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那人影淡笑道。
“猜到了。”宋詩白淡然道。
李芮仍帶著面具,只是語氣不好,似質疑般詢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明家有個機關樓,是這墨家最有天賦之人制作的。因而,明家子弟自小便對機關陣了如指掌。所以,簡陋的地下牢房是關不住他的。”宋詩白解釋道。
“我不是問這個。”李芮不耐的說道。
她想問的是,為什么明家公子會出現在這里?不是說明家默許了他們的行動了嗎?
“因為明家能做決定的不止明家家主一人,明大公子出現在這里,應該是明映小姐的意思吧?”宋詩白以篤定的語氣問道。
知道她計劃的人除了明善、陳見素之外,還有明映。
雖然出于局勢考慮,明善愿意將百曉堂暫且交給她,但這并不代表,明映愿意。她雖與明映是同盟,但是涉及到利益,還是會大打出手。
明啄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語,反倒坐起身來,語氣溫柔細膩,微笑道:“不,宋詩白,你錯了。我想要的,只有你。”
話音一落,在場人都愣了一下,齊刷刷的看向宋詩白,神情頗為古怪。
他們其實或多或少知道一點關于兩人的關系......若是因為這腦殘的橋斷導致他們受傷掉銀錢,那他們也太慘了吧。
宋詩白倒是沒有注意周圍詭異的變化,反倒陷入了沉思。拋去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念頭,她一時竟無法想到明啄的真實目的。
“交出宋詩白,百曉堂拱手相讓。”明啄看向李芮的方向,淡然道。
東方清腦中警鈴大作,當即對著狀似沉默的李芮大喊道:“不要相信他,他在挑撥離間!”
李芮自然不會傻到相信對方的話,她只是想知道宋詩白的意見。見她許久沒有出聲,便道:“你如何看?”
“無論是傀儡,還是明家暗衛。我們都可以搞定。”宋詩白的意思很明顯,在場的人無人聽不懂她的話。
她能預測到明啄的目的,自然想出了應對的辦法。
“殺了傀儡,抓住明啄!”李芮做了手勢,冷聲道。
“傀儡人的弱點是頭顱。”宋詩白低聲提醒道。
羅剎樓里的黑影得令之后,如同飛掠的影子一般,亮起手中的長劍,對向傀儡人的頭顱。
李成等五十七名死士也跟著廝殺起來,但唯獨李成,被宋詩白攔了下來。
宋詩白對李成道:“你的任務是守著百曉堂。”
李芮朝著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什么也沒說,靜靜地看著遠處的惡戰。
羅剎樓里的黑影戰斗力仍然強悍,但卻不如之前對付百曉堂那幫護衛順利。那些護衛雖然也是練家子,但武力既不如明家傀儡,也不如他們配合得當。因此,對付著有些吃力,甚至,其中有幾人受了些許小傷。
不過,觀這局勢,殺掉傀儡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畢竟,傀儡不能思考,人卻可以。
宋詩白抬頭看了一眼明啄悠閑自得的摸樣,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奇怪,為什么沒有帶更厲害的暗衛?反倒是帶了傀儡。對付一般人,傀儡人絕對是夠用的。但是,羅剎樓的話......正想著,宋詩白忽然意識到傀儡人的另一個特點——人型毒彈!
宋詩白瞳孔微縮,震驚只維持在一秒之內,便趕緊對著東方清提醒道:“千機線!”說罷,立即對著遠處激戰的人影大喊道:“撤離到院外!”
接收到命令的黑影怔了一秒,連忙向外撤去。
與此同時,傀儡中有二人如血水一般炸開出礫石大小的血塊密密麻麻的飛濺在半空中,順著力的爆發點向外射去。血塊如同雨滴一般帶著偶然間的命運落到生者的身上,最終似水一般融入他們的體內。
而當血水融入黑影或者死士的體內時,他們的行動似乎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便在這短短的幾秒之中,其余傀儡趁此機會揮起手中的長刀,帶起了飛濺的血花。
短短瞬間,便倒下了幾十名人影。
局勢出現了扭轉的跡象。
這時,如同白霧一般、微不可見的細線散開,悄無聲息的飄散在半空之中,短短二秒之內,控制了所有傀儡。
那些傀儡姿勢各異的僵硬在原地,似攻擊,似防護,神情之中似帶著一種詭異的僵硬錯覺,看起來,更像是逼真的人偶了。
李芮松了一口氣,正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身邊的黑衣女子神情急速發生變化。她瞬間反映了過來,身形一晃,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快走!”宋詩白臉色鐵青,對著還未離開院內的人影喊道。
便在此時,被千機線控制的傀儡們全部炸開!
瞬間,宋詩白、東方清、李芮、李成等人像是身處于被炸開的水塘之中,血塊密密麻麻無法躲閃。
宋詩白當即拉著李成轉身進了屋內,腳尖一挑,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東方清周身衣襟無風自動,似有罡風游走,在那些血塊距離她不過三寸之時,像是觸碰到什么屏障,紛紛落于地面。
在傀儡爆炸的前一秒,李芮便運起內息將她所有人全部帶起,隨著血塊的噴射,李芮等人急速后退,快出了一道殘影,最終平穩的落到了院外。
明啄表情頗有意思的看著這一幕,頭也不回的輕笑道:“到你了。”
身旁的粉衣女子身形如同箭矢一般飛射出去,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長槍。
粉衣女子借著慣性,將長槍帶起的所有力道劈向了東方清。
東方清本想躲避,卻發現周遭無形之中多了一道罡風,將她困在原地無法動彈。于是,她不得不舉起手中的長劍,灌以內力阻擋。
長槍壓著劍身向下凹起一個圓形的弧度,最終被猛然彈了出去。
粉衣女子以槍尖抵地,被夾雜著內息的力道向后滑出了六步。
粉衣女子宋樂蓉眼神晦暗,隱隱透露出詫異與不甘。
“你很厲害。”東方清向后一甩劍身,氣勢磅礴,順口稱贊了一句。嘴角勾起,繼而又道:“可惜,少了點天賦。”
這語氣像是前輩點評晚輩,狂妄自大且惹人煩厭。
宋樂蓉眼中憎恨徒生,握著槍身的手腕輕輕顫抖,往日略帶甜美的聲線染了一層陰狠,朗聲道:“今夜,我便讓你看看我是如何用自身的努力殺死你這天賦之徒的!”
“有點血性。”東方清真心稱贊了一聲,又想說些什么,忽然察覺到屋內似乎出現了一道細而綿長的呼吸。
不好!
樓主!
腳腕一轉,在身形接近屋內的那一秒中,一道甜美帶著笑意的聲音出現在東方清的身后:“你的對手是我!”
東方清臉色驟冷,唇中吐出一句話:“不知死活!”
話音未落,漂浮在半空中的白線猛然刺向宋樂蓉的后背!
。。。。。
宋詩白將李成帶入屋內之后,忽然想起這人是個死士,武功目前怎么也比她厲害。
不過.....
宋詩白轉身對著李成警告了一句:“保護好自己,不要亂動。你對我有大用,絕不可肆意妄為。”
李成立即明白了過來,趕忙稱‘是’。
忽的,宋詩白察覺到不速之客的出現,抬眼看向某個方向。
在黑暗的地方未徹底出現那道身影時,宋詩白早有預料一般,篤定的說出了一個名字:“靈竹。”
身形修長的黑衣人對著宋詩白行禮道:“見過宋小姐,麻煩跟我走一趟吧。”
“好。”宋詩白說著,一腳踹開了大門,對著李成道:“去找羅剎樓樓主。”
李成沒有任何猶豫,運起輕功飛一般離開了屋內。
宋詩白張開雙臂,示意自己并無反抗的意思。
靈竹抓著她的肩膀,腳尖提力,帶著她出了百曉堂。
一對氣勢嚴肅恢弘的石獅子出現宋詩白的視線之內,接著,便是紅門、紅柱、黑瓦屋檐,寫著‘松廬’的門匾,假山流水,綠蔭叢叢、芭蕉涼亭......
如此這般,才不過是內院。
不過,看到那道門匾,宋詩白立即猜到這里是何處。
陋舍府。
陋舍府是和湖最大的府邸。聽說是京都某個有錢人專門買來供自己游玩短住的,然而這么多年這府邸只有奴役居住,未有主人來過。當地人便猜測是那有錢人家忘記了這座府邸,還在感慨那有錢人的闊綽.....沒想到居然是明家的府邸。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太不要臉了。
猶記當年,宋詩白還跟他們一起感慨,起這名字的人家,估計家里只剩錢可以炫耀了。
而明家.....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正想著,一道帶著江南溫潤氣質的白衣從某處屋檐處走了出來。
宋詩白面色陰沉,忍不住偏頭質詢道:“你的人生已經狹隘到只剩下與我作對了嗎?三番五次,五次三番......我也不過只是稍微得罪了你那么一下而已。”
明啄微微抬眉,手中拿著一盞果味涼飲,心情甚好的回道:“雖然在你弱小的時候,我幫助了你那么多。雖然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毅然決然的站到我的對面。雖然你廢了我的武功,還想殺我.....但這都能用小小的‘得罪’來概括,對吧?”
在她二十歲之前,明啄確實幫她不少,但是......
“這些年,你們對我母親勢力的清算,對宋家、對我的打壓,以及前幾個月我在你家受的傷.....你一句都不打算提嗎?”宋詩白絲毫不落下成的反問道。
“局勢如此,我又如何?”明啄無奈道,絲毫不覺得有什么錯。
事實上,如果他們位置顛倒,宋家也會如此。
“我亦如此。”宋詩白冷笑,同時心中生了一團怒火。
沒有套出他的目的就算了,還被他帶偏了。
不過,沒有關系,她才真的是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里的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