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8觸景傷情
“嗯?”元子燭聞言,微微扭過那張扣著黃金面具的臉去,看向一旁黑衣勁裝的外甥女。
這姑娘走起路來目光堅毅,英姿颯爽。元子燭在心里暗自感慨,當年那個被他抱在襁褓里,還沒貓崽大的小東西,怎么一晃,就長成了這么個…大高個子?
但她的確長得極為板正,身形高挑腰桿挺拔,渾身上下都透著剛毅勇猛、運籌帷幄的大將之風,皇家貴氣!
不愧是元家的獨苗!元子燭越瞧這孩子越喜愛,黃金面具底下,隨即就傳出一聲爽朗的笑:
“有話就說啊,你是那吞吞吐吐的人嗎?”
既然他這么說了,元無憂索性直言——
“你…不打算摘了面具,換一種熏香嗎?”
這話聽得元子燭瞬間懵住,旋即就聽懂了她未盡之言。他頓時氣得想罵孩子,但又想到自己若是跟孩子置氣,就太小題大做了。
戴面具的舅舅聞言,氣得哼道:
“簡直胡鬧!你小小年紀,不過談了兩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怎么就一副飽受情傷樣兒了?看你昨夜孤身打下穰縣,這么英勇,我還以為你真是巾幗英豪,無所畏懼呢。”
“將軍在外保家衛國,你不能在后方挑撥人家庭不和吧?你們大周天子尚且畏懼突厥皇后呢,我平亂安民,跟我為情所困也不沖突啊。”
“你要真是那野心勃勃的帝王之才,就不該回避失敗,而是該屢敗屢戰,迎難而上。”
“不是……您怎么還教育起我來了?”
元無憂不忿地扭過頭去,瞪了一眼身旁的舅舅。
彼時倆人走在長街上,周圍圍了十幾個穿甲胄、覆面的衛兵,但都規矩地離舅甥倆五步開外跟著。
她瞧著舅舅只顧目視前路,卻手勁奇大地攥著她的手腕,元無憂不滿地掙脫他的手。
“我自己會走!”
她氣哼哼地掙脫他后,身披明光鎧的舅舅豁然轉身,停住腳步,黃金面具底下露出一雙錯愕的鳳眸,但驚愕轉瞬即逝。
他鳳眸驟然凝重地望著她,沉聲道:
“別耍小孩兒脾氣。”
元無憂也停下了腳步,一咬后槽牙,正色道:
“我就是覺得您一長輩,而立之年仍孩子似的倒也正常,沒成家嘛,但您這么花俏的,又戴面具又熏香料,我都有點信外人說的,你近男色了……”
聽到這里,黃金面具底下那雙鳳眸驟然一瞇,眼神鋒利威壓。元子燭語氣都沉了:
“咱倆到底誰是長輩?輪得到你一副老古板樣兒,還來規訓我的做派嗎?”
“我不是這——”
“——還有,”元子燭沉聲打斷她,那雙褐色鳳眸微瞇,壓的黑邃,緊接著道,
“到底是誰在外面造謠我不近女色,近男色的?你這么關心舅舅的婚姻,是想給我……介紹舅母的人選嗎?”
“你可別誤會啊。我可沒那能耐。”元無憂連忙擺手,趕忙實話實說,“關鍵是你和我情郎的癖好那么像,我有點觸景傷情,給您提點建議而已……”
彼時,因為舅甥倆駐足停留,周圍的衛兵也都齊刷刷停下來,看著倆人。
舅甥倆四目相對,倆都是脾氣拗的人,原本針鋒相對誰也不服軟。
可聽罷她這話,元子燭瞧著小姑娘一臉嚴肅,不禁從面具底下,傳出一聲悶笑。
“那好,舅舅就拿面具和香料來說,你就該找他百十來個,像似他們兄弟倆的男寵,給他們戴面具熏茶花香!你就天天看他們,直至克服心痛為止,這才叫以毒攻毒……”
說到這里,元子燭忽然意識到,好像把自己也給劃進去了,便擺手道,
“扯遠了,再說你一小孩子,都沒結發成家呢,那都是小打小鬧而已,何談受情傷啊?別矯情了,回去休息好,多打仗才是王道。”
“……”
被舅舅安慰完,元無憂更鬧心了。
所幸倆人還沒出城,就有一幫百姓攔路,把剛才被元無憂推拒的萬民表,當著元子燭這位河陰王的面兒又送了回來。
還說是感謝風陵王鏟除邪魔,穰縣愿歸順風陵王。
面對這樣一個跟朝廷斗了十幾年的地盤,元無憂當然不會拒絕此等驍勇的歸順。
再加上元無憂從舅舅口中得知,昨夜周軍已經攻下南陽。而穰縣如今歸順了風陵王,黨項也退守武當郡之外,自此荊襄之地盡數歸她一家了,雖說周國了卻了心頭大患,但肯定會忌憚風陵王風頭太盛、在荊襄之地一家獨大。
元無憂名義上招安了穰縣,但屬實無暇顧及,便讓穰縣一切照舊運行,仍無主自治。
因元子燭要拿著穰縣百姓獻給風陵王的萬民表、回南陽去向周國復命,舅甥二人很快就騎馬出了城。
卻在城門口遇到個報信的。
是米擒林,他來傳話,說黨項可汗想見風陵王一面。
元子燭還沒張嘴痛斥黨項王個白眼狼!他外甥女就催馬、跟那個黨項王的心腹走了。只留下絕望的舅舅勒馬在原地,恨的牙根癢癢。
元無憂跟著米擒林沒走多遠,就看見有個人站在路中間。
有個白衫之人坐在白馬上。
萬郁無虞轉過身時,穿的還是昨夜走時那身裝扮,盡顯寬肩窄腰,身材高大,因衣襟大敞而盡數展露那寬闊的胸膛,也因此可見他胸口的刀口血跡雖然凝固,但還是染紅了衣襟。
元無憂催馬走近。
“穿成這樣就出來了?作死嗎?”
萬郁無虞循聲抬起蒼白俊臉,露出一雙眼眶泛紅的深藍鳳眸。“我們——”
不等他說完,元無憂便哼道:
“結束了。”
即便被她嚴厲拒絕,萬郁無虞也只是心頭抽痛一剎,穩了穩心神,便眼神堅毅不甘,固執地追問:
“我要怎樣贖罪,你才能再接受我?”
坐在馬上的元無憂,語氣依舊云淡風輕:
“不知道。我從來沒接受過你。”
“你說的是氣話吧?也太小題大做了……你要真想對我撒氣,就拿出行動來。”
萬郁無虞想的是激將法,激她把昨夜未完成的事,因憤怒而在他身上發泄一下。可他面前這姑娘顯然沒往這邊想,當即擰眉怒目道:
“說我只會耍嘴,不動手是嗎?哼,你弟弟如果沒死,我還會去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