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陽光正好,暖暖的、細碎的日光撒在梧桐葉上,高大的梧桐樹錯落有致地一排排挺立著,嫩綠、細密的梧桐葉在半空中迎風舞動著,仿佛在向抬頭注視它的人喜洋洋地招手。
嬌靈的女子坐在窗前,注視著窗外高大的梧桐樹,正出神間,一只白色的信鴿飛了進來,穩穩地落在她的窗欞邊,小精靈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來回踱步間注視著眼前的女子,仿佛在確認對方是否是它要找的人,它的右腿上用黑墨汁寫著幾個大字:子時三刻,偏殿西墻。
毓靈見此,趕緊拿了一塊打濕的手帕,左手按住了信鴿的身子,右手將它腿上的墨汁擦掉,這才趁四下無人,將信鴿放走。
因為她目前正處在一言一行都被官家的眼線嚴密看守的風口浪尖,這段日子無論她見了誰、說了什么,總有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門外暗中偷聽,后來她有一次無意中從趙瀾之親自送來的糕點中吃出了一個字條,這才知曉她這段時間與任何人的會談原來都被人記錄在卷,后又呈遞給了生性多疑的一朝天子。
于是,她倍加感覺仿佛日日置身囚籠,不得逃脫。
好在,再過半個多月便是劉娘娘的壽宴,包括昭德殿在內的皇宮中的絕大多數人力都被調去給劉娘娘籌備壽宴的相關事宜了,有的負責將劉娘娘的寢宮重新裝潢幾番,有的負責為其挑選和制作精美的服飾,有的則挖空心思為其準備壽禮,還有很多宮女和內侍被調去布置壽宴的場地了。
因此目前的昭德殿中,當值的侍衛與宮女都是人數最少的時刻,加上官家此刻的心思想必也在劉娘娘的壽宴上,自然無暇過多來注意她。
想要逃出這皇宮自是不可能,但是若只是消失一晚,想來也不會引來太多宮中眼線的注意。
毓靈趁上次趙瀾之來偏殿相會的時刻,用清水在黑檀木桌上寫下了她的困惑、煩憂與想要去宮外看看的心思。本來她還以為對方會感到為難,沒成想,他沒多加思索便答應了,當即在桌上以手沾茶,寫下了幾字:放心,此事我來辦就好,等我找到合適時機支開昭德殿當守的侍衛與眼線,便會借飛鴿通知你具體的時間與地點。
而今晚,就是她毓靈出宮獲得片刻喘息的最佳時機。
夜色漆黑如墨,院中寂靜如許,昭德殿內漆黑一片,不論是宮女還是主子都早早地熄燈入睡了。
她在子時三刻如約來到了偏殿西墻處的墻根,等了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侍衛翻墻而入,來人輕功了得,落地的片刻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只有泥土地上的墨綠的草叢輕微晃了幾晃。
來人用手指放在薄唇邊,示意女子不要發出聲音,男子拿出腰間的玉牌給毓靈看了一眼,后者摸了摸玉牌上的凸起的刻字,確定是律音閣幾個字后,這才放心,由著對方抓著她的手臂越墻而出。
等又寂靜無聲地翻過了幾道宮墻,騎上快馬跑出幾千里后,氣質清雅的男子將她帶到一片竹林,竹林深處有幾家茅屋。
男人點了一只蠟燭,撕開漆黑的面巾,竟是方天霸的貼身侍從溫衡之。
就是那個讓墨言愛得幾番死去又活來的絕情男人。毓靈見到對方竟是此人,心里難免有幾分為墨言而升起的不值與慍氣,說話的語氣難免就不耐煩了幾分,乃至有幾分夾槍帶棒了:“怎么是你?趙瀾之竟驚動了方天霸身邊的一等侍衛,如此說來,鄙人還真是三生有幸啊。”
兩人站在竹林外,即便置身于漆黑的夜色中,燭光熹微,溫衡之哪怕不去細看,光聽話語也能想象出站在對面的女子的臉色之難看。
但他只是聽命行事,此番既然已經盡了他的職責,也便沒有必要過多停留,男人言簡意賅道:“毓娘子直接去從西數的第三間茅草屋就是,三王爺早已恭候多時。”
“謝了。”毓靈轉身就走,在暗夜中翻了一個白眼,心里謾罵道對方真是個沒有擔當的男人,又倏忽想起此前神傷的墨言,不禁又嘆了一口氣,心中默道:癡男怨女,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走進竹林深處,女子才發現這林中竟載滿了一簇簇雪白的、嬌小可愛的鈴蘭花,鈴鐺狀的花蕊上沾滿了濕寒的露珠。深夜中升起薄薄的霧氣,四周花香清澈,她只穿了一件薄紗裙,因此略感微寒。她從花叢中走過,驀然發現裙擺處都在不經意間被寒露打濕,伸手輕輕撥弄過潔白的花株,當真是雨露與暗香盈繞。
等走到第三間茅草屋,女子徑直推門而入,只見屋內四角的墻上都點燃了幾盞燭火,襯得這屋內愈發白亮如晝。
窗邊站著一個許久未見的熟悉身影,男人聽到開門聲,霎時間整個人仿佛被點亮,死寂的心重歸跳躍與歡騰,笑意燦爛地轉過身來,幾步就跨到了門邊。帶著幾絲急不可耐與小心翼翼,他終于將那日思夜想的、溫柔又嬌軟的女子攬到了懷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