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消散時的光芒，璀璨至極，滾燙至極。命淺的小神小仙都要躲起來，以防被燒做灰燼。

　　句芒曾和自己說，當一個神將神識連通三界之時，會有漫天耀眼的華光，她還沒有見過那華光，她還沒能如他的愿，讓他等到自己強大的那一天，看看自己可以感知三界時的那光芒——是不是就像眼前這樣？

　　“庭柯，你不用對那光芒有什么執念，見到它也并非全是好事。”

　　她現在才懂，她終于才懂。

　　這華光，是天神隕落的象征啊……

　　庭柯感到無法呼吸，胸口處有難以忍受的痛楚。這是她有神識以來第一次有如此感受。

　　什么東西糊住了眼睛？熱的、酸的，滑落到嘴角就變成了涼的、苦的。

　　她腦海里響起哮天的聲音，他曾經問過自己：“你都不知道疼嗎？”那天，是她去春杹殿，硬闖封印的那天。

　　慕牽給自己講的那些這個道理那個道理，此刻也字字清晰在耳邊回蕩：

　　劫之痛，可生五感、通七情、萌六欲，而后有劫上劫，可穩心性、可將神識連結三界，最后將與天地共生。

　　所謂與天地共生，就是隕落嗎？所謂與天地共生，不是無盡壽命，而是消亡嗎？

　　漫天的火燒云，眾神集結于其下。

　　而后將會有星君記錄下這個時刻：

　　“昔，庭柯因劫萌發求生欲，掙扎而活。

　　今，庭柯因劫生五感、通七情、知喜哀；更有句芒、女媧因劫神隕，回歸三界，唯二可與天地共生的神，就此隕落。

　　世間再無古神。”

　　再無神識可通三界的神了。

　　若再有天災如此，三界必將失去庇佑，走向湮滅。

　　庭柯只記得，后來自己再支撐不住，喉嚨酸澀、頭暈目漲，隨即什么都看不見了，滿身傷口都在灼燒。句芒的聲音卻一直回蕩在耳邊，字字清晰，字字入耳——

　　“庭柯，永別了。”

　　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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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醒來，眼前所見還是那片熟悉的天空，晴朗、干凈。

　　一切都結束了？

　　如同大夢一場。

　　慕牽發現，神威壓制下，她的修為一點沒有折損。

　　庭柯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她常常想起句芒，還有那位僅有一面之緣，卻笑著夸自己好看的女媧上神。那天，是她出門亂晃，走錯路碰到了女媧上神——

　　“你是誰家的神侍？亂跑會有性命危險的。”

　　庭柯看著眼前這位滿身柔光、面容溫柔的上身，竟覺得溫暖，一時忘了答復。

　　滿身柔光的上神隔空朝她額頭一點，再說道：“真是株漂亮的含笑，快回靈犀殿去吧。”

　　當時庭柯傻傻地想上神你才是好漂亮。她滿心疑惑，我現在還是棵樹苗，哪里好看了？

　　那么好的一位上神，也隕落了……

　　自句芒消散，慕牽每日早起都會和庭柯說一會話。

　　“女媧上神的隕落是自己選擇的，她化作了山與川，與天地同在。”

　　“那句芒也一樣嗎？”

　　“句芒是木神，只要三界草木不絕跡，他就還可能會再作為句芒重新降世。”慕牽伸手，遞給她一個小花盆，這是他去春杹殿找來的，句芒說這是最初養庭柯用的。

　　慕牽記得句芒說，騙一騙她吧，別讓她哭那么久，別可惜了未來將綻放的那一樹含笑花。

　　“真的嗎……”庭柯接過花盆，忽然就又淚流滿面：“你也會離開嗎。”

　　“會。”

　　在此之前，庭柯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總覺得，上神那么偉大，怎么會這么輕易就隕落呢。

　　“神生雖然漫長，但不代表沒有終結。”慕牽心里一緊，一把拉過庭柯，把她擁進自己懷里。

　　句芒曾對慕牽說：“如果庭柯難過了，就抱抱她吧。她小的時候，在種到院子里前，一直住在一個小小的花盆里，我沒事就會抱起她來，看看她有沒有好好長大。”

　　他抱著她，她擁著那個小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