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駐足仔細一看,這人果然是因為去年齊王世子夭折被遷怒貶去明苑作獸醫,今年又被皇兄召回照顧太后的太醫院外科醫士孟士信。他往昔經常去三壽宮那邊為端母妃,母妃診治,所以我們也算認識,我見他所穿的已經恢復七品官服,想想這一年來宮里面發生的事,一時也是感慨良多,道:“太醫一向久違了,近來可好?”
孟士信只將頭埋的更低,恭敬道:“勞帝姬垂問,臣一向無礙?!?p> 我看他這樣子,又有素綾錦瑟在旁邊,確實是不好再問什么,不然無私反而有私,只道:“大人是去為太后診治?!?p> “回帝姬,太后鳳體已無大礙,只是每天這個時候臣來請平安脈而已?!?p> “那就不耽誤大人了,請便吧。”孟士信趕緊退下,我們也繼續向芳華殿走去,素綾仍是不住問這說那,錦瑟走了幾步,想起什么似的,問素綾道:“你怎么一眼就認出這個太醫來?”
素綾道:“我爹爹早年留有外傷,所以他前兩年常去我家問脈,我常跟著爹爹,自然就認得他了?!?p> 孟士信勁直走了好幾步,身后依然是傳來少女的歡聲笑語,他的嘴角不可察覺的上撇,化成一絲苦笑,到底是皇家女兒,榮華富貴堆砌出來的天真爛漫。他不比出身杏林世家的前朝溫太醫和得臉太后的衛院判,十年苦學終得進入太醫之列,卻因為一個孩子無法挽回的早夭,一朝被貶去和走獸為伍,那種苦悶和絕望,你說好不好?
當然,也不是每個天家帝姬,都像眼前這兩個好命的,他腦子中不自覺的劃過一個哀怨纖瘦的身影,心里也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是望向頤寧宮那肅穆的宮門,多了一絲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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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里頭坐著的甄嬛和玉嬈,倒是心情都比較平和,畢竟都是風霜雨雪的一輩子了,到了這個歲數,什么事在她們眼里都不能怎么樣了。但是唯獨兒女債,推脫不得。
玉嬈起身為姐姐換了杯熱茶,甄嬛,打量著小妹的神色,打趣道:“這幾個都不怎么合你的心意嗎?”
玉嬈失笑:“大姐姐這話問的,什么合不合我的心意,說著朝廷選進士跟我挑菜似的?!?p> 甄嬛看了她一眼,道:“這買菜自然用不著平陽王妃親自動手,但是挑女婿就不一樣了?!?p> 玉嬈見太后有此一話,也索性直朗道:“不瞞長姐,我的確是存了這心思,但如今”說到這,她略有些失望的笑了笑,道:“看來還是以后用心吧?!?p> 太后有些感慨的拍拍她的手,這個小妹自己私心里是最疼愛的,說來,當年自己入宮時抓著衣角哭哭啼啼的小妹子,竟也在為兒女的事兒發愁操心了,當真是歲月匆匆,自己怎么能不老?不過,她還是道:“大周女兒都不尚早婚,你嫁給九王的時候也十八九歲了,錦瑟才多大,何況她是何等的身份,天下間的好兒郎都盡她挑選,這么著急做什么?”
玉嬈嘆道:“長姐說的是,但錦瑟今年畢竟已經及笄了,說長成也就是眨眼的事兒.澈兒的媳婦是他自己看上的,但錦兒,嫁人就是女人第二次投胎,我就生了這么一個,真恨不得找出個樣樣齊全的配她才好。”
甄嬛一笑,這就是當娘的心呀,母親當年不也說要為自己挑最好的男兒嗎?“這話別人說也就算了,你的姻緣可是頭一份好,平陽王對你的情誼,天底下難找第二份。”
“是,是好”說起自己的夫君,玉嬈仍舊帶著些羞澀和自豪,但旋即又現憂色,只道:“可是汾這樣的,哪里去找,我只怕孩子沒我這樣的福氣。”
太后寬慰道:“別的不說,錦瑟丫頭如今已經是帝姬了,任嫁到誰家,那也是斷沒有納妾的道理,光著一條,省心多少。”玉嬈頜首,復有感激道:“我明白,都是長姐疼我,也疼她。合馨,合馨,只盼著像這封號說的,夫妻一心,再加上這條保障,也就是她的造化了?!彼齻z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正熱鬧,外頭小內侍已經躊躇著稟告道:“太后,請安脈的時候到了,孟大人現在已經在宮外頭候著了。”
玉嬈“啊”了一聲,忙道:“怪我怪我,說起話來就沒邊了,大姐姐快叫孟大人進來吧?!?p> 她的話音剛落,花誼就進來說:“太后,王妃,這,貞儀太妃娘娘求見?!边@下子連甄嬛都是微微抬眸,想著徐太妃的閨名,不由道:“燕宜,她怎么來了?”
花誼也是十分意外,但是看到了門口的小內侍,斟酌著說:“太妃沒說什么事?要不請她等等,讓孟太醫......”
話未說完,已經被甄嬛揚手打斷,“貞妃是個最沉靜不過的人,她這樣急著求見必然有事兒,不好慢待了她,至于孟太醫那邊...”玉嬈笑盈盈的放下了手中的琉璃飛鳳茶杯,道:“長姐,說來我最近身體也是經常犯乏,要不先讓他給我瞧瞧。”
甄嬛笑笑,雖然不是大事,但還是自家姐妹貼心,點頭就允了她去。不多時,貞儀太妃徐燕宜就到了內殿,她今兒穿的秋香色的羅裳,一貫的素淡,但是憑著多年的交情了解,甄嬛篤定,她有事而來,而且還是難事。
果然,寒暄的話不過幾句,燕宜就有些無奈地開口了,道:“姐姐不要見怪,今日臣妾來,實在是因為想討個恩典,和睦她,去明苑也一年有余了?!?p> 甄嬛并不意外的“嗯”了一聲,平靜地等著燕宜往下說,燕宜也沒有藏著掖著,低頭呷了口清茶,緩緩道:“和睦她,性格極剛強,總是疑心我心里頭只想著沛兒,不疼她。當然也是我關心不夠,才讓她舉止乖張,在太后壽宴上失儀。到底是從小養起來的,這一年多我也常叫人去明苑送點衣食,只是和睦,從來也不理睬?!?p> 燕宜說著也有些傷感,這個養母,她做的真有那么差勁兒嗎?何止于曾經淚眼汪汪叫她“母妃”的小女孩,如今竟和她隔閡至此。

廣寒宮宮人
徐燕宜是原著中對皇帝最癡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