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不易,笑笑嘆氣
不同于喧囂、浮躁的A市,G市靜謐又從容。蔚藍清澈的天空,連線成片的林蔭道,浪漫芬芳的花街。即使身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也不會迷失方向、隨波逐流……
上班第一天,我還沒有從春節假期的狀態中調整過來,就被科長關弘安排了一項重要任務。
“小郝,下個月市里將舉辦‘鴻鵠’企業發展座談會。參會人員暫定為市局主要領導、相關科室人員、上年度入選‘鴻鵠’以及今年準備申報‘鴻鵠’的企業負責人。你先看看去年的座談會資料,按照要求,這幾天把會議方案寫出來。今天上午我在市政府開會,如果有人有急事找我,打我電話。”
“關科長,我想問一下,會議方案……”
一陣鈴聲打斷了我的話。關弘看了一眼手機,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李局,方便,您說。CE公司成立于2006年,是上年度入選‘鴻鵠’的企業之一。合作院校主要是G大,行業類別是……”關弘邊說邊朝外走去。
“去年的座談會資料找辦公室拿復印件,我已經同于主任說過了,你直接過去。稍后我會把參會人員名單發給你。會議方案最遲周三下班前給我。”看著關弘發來的微信消息,我混亂的頭腦瞬間變得清醒起來。
去年十一月,因單位內部調整,我被分到關弘的科室。關弘2014年畢業于B大,同年進入單位,2020年提拔為科長。雖然與關弘共事時間不長,但據我觀察,關弘工作能力強,有責任心,還顧家。即使工作再忙,他也要抽空陪伴妻子和女兒。他曾說,家人就是他工作的最大動力。
按照關弘的指示,我順利拿到了資料。可越往后翻,心里越來越沒有底氣。資料看著厚厚一沓,但都是一些會議圖片、發言稿、新聞報道,能作為參考的內容寥寥無幾。
“算了,硬著頭皮上吧。”我輕輕嘆了口氣。
打開電腦,我開始試圖搜索有關信息。忙碌的時候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恨不能分身成兩人,用一分鐘做兩分鐘的事。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響起。
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我沒有理會。對方卻不依不饒,鈴聲響了好一陣,我才慢慢接起。
“唐唐,怎么這會兒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輕快:“笑笑,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我瀏覽著網頁,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開心。
“我懷孕啦!”
聽著電話里突然拔高的音調,我頓時停下了滑動鼠標的手。
“真的?!”我收回視線,聲音竟忍不住顫抖,“老袁知道嗎?你現在是在醫院還是在公司?你一個人嗎?你……”
“笑笑,你怎么比我還激動?已經三個多月了,我和袁芃在醫院,等會兒去公司。今天下班后,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不等我回答,電話那頭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我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都要當媽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
直到下午下班,關弘也沒有回來。想到唐可欣可能會提前到,我放棄了加班的念頭,簡單收拾后,離開了辦公室。
單位大樓外,街道兩旁的路燈已盡數亮起。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寬闊平坦的柏油路上,一輛輛汽車緩緩前行,紅色的尾燈忽明忽暗,像一條被時明時滅的信號燈照射的長河。
即使是在冬季,氣溫鮮少降至零度的G市,冬末春初的夜晚還是有絲絲寒意。我裹緊衣服,好不容易在停車點找到一輛共享單車。我騎著它,在擁擠的車流里穿行,寒冷的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吹起披肩的黑發。熟悉的場景讓我想起一些從未與人說起的“曾經”……
畢業后,我在A市找了一份與專業對口的工作——“碼農”。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六點半準時出門,通勤兩小時,九點前趕到公司打卡上班。結束一天的工作后,晚上六點打卡下班,九點到家。當然,這是在不加班的前提下。
程序員的工作枯燥又燒腦。雖然G大的計算機專業全國聞名,但本專業畢業的我還是感覺到吃力。項目小組里,除了我和另一個女孩,其余五人全部是男生。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飯,有好幾次,我們下班別人上班。
那段時間,我每天昏昏沉沉,做什么都提不起勁。父母見我太過辛苦,想讓我辭職。可是我認為,只要把這個項目干完,我就能好好休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項目結束的前幾天,公司以“業務調整”為由辭退了我,一并辭退的還有項目組的另一個女生。
2019年的十二月,我成了一個失業者。憤怒、無助、難過、迷茫……種種情緒交織,我無法用言語形容當時的感受。我沒有對父母說實話,只道是工作壓力大,辭職了。父母信以為真,甚至為我做出的決定感到高興。
突如其來的清閑讓我很不適應。待在家里的每一日都是對我的另一種折磨。
2020年初,疫情爆發。小區樓道里每天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廣場上的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著防疫口號……
二月的一天清晨,社區工作人員在網格群里招募志愿者。消息發出后,似石沉大海般,無人回應。我看著對話框,思忖良久,發送了“我報名”。
報名參加志愿者的事情很快被發現了,那是我記憶中第一次忤逆父母。
“媽,您也在網格群里,應該知道小區現在很安全。社區工作者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真的需要幫忙。我向您保證,我一定做好防護,保護好自己。”
“安全?小區如果安全,為什么禁止出入?幫忙?你能幫什么忙?比你年輕的、比你強壯的,大有人在,怎么不見別人報名?你現在居家不外出就是幫忙!”
“是呀,笑笑。你媽說得沒錯,聽話!”爸爸也在一旁附和。
我知道多說無益,轉過身默默走回房間。
等到志愿者報到的那一天,趁著天還沒亮,我偷偷出了門。
剛到社區服務大廳,媽媽的電話就打來了。電話里,媽媽生氣地將我一通數落,再三提醒我注意安全,做好防護。
當志愿者雖然很累也很危險,但每天的忙碌讓我暫時忘記了失業的痛苦和待業的焦慮。只是,在每天忙碌的背后,我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的悲傷。
一個月后,小區終于迎來了解封。那一天,所有參加抗“疫”的志愿者在大廳門外合影留念。臨走前,一位志愿者遞給我一張名片,希望我能去她的公司工作。我收下名片,婉拒了她的邀約。原因很簡單,她經營的是一家服裝貿易公司,和我的專業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
“嘀——嘀——嘀——”,一陣鳴笛聲打斷了我的思緒。看著熱鬧繁華的街道,我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