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第三天,段白皎就拄著柺來了。
下午六點,沒有演出的周五,演員難得早下班,陳粒哼著歌下樓,扭頭就看見了練功房門口鬼鬼祟祟的人影,定睛一看,還拄拐呢!
“喲,干嘛呢?”陳粒溜達過去,湊過去,問。
段白皎被驚得都沒站穩,以金雞獨立的姿勢斜扶著門才堪堪穩住,她說:“陳編,你干嘛?”
“你干嘛?”陳粒退開半步站直,打量了一番段白皎這幅樣子,評價道:“身殘志堅,你不會是來偷偷訓練的吧?”
段白皎剛要扶著門好好站穩,聞言手一滑,又斜了回去。
“我猜對了?”
“才沒有!”
“死傲嬌,這么明顯我瞎嗎?”陳粒直白戳穿道,“你一個生活都無法自理的人,穿這種緊身衣出門?外面套件馬甲我就看不出來了?”
“還有,咱們團的傲嬌鬼有你江席一個就夠了,這個你別學她,嘴硬得要死,實話一句沒得——你這樣練不了,再摔一跤就真該歇菜了,消停會兒吧,我給你叫個車?!?p> 陳粒話音轉得奇快,順暢又自然,說著,手指已經點開了某APP,說風就是雨的作風看得段白皎人都麻了,還沒來得及體驗這位平易近人的編導行事風格就被這風格糊了一臉!
“等、等一下!”
“等什么等,腿真廢了你哭都沒地兒去,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半個月吧?”陳粒從屏幕上抬起目光,又看了眼段白皎的腿,咔嚓就拍了一張照片。
段白皎下意識往后縮了縮,沒說話。
“回去歇著,再讓我看見你一個人跑出來,我就給你送療養院去,醫藥費從你津貼里扣?!标惲;瘟嘶问謾C,麻利叫好了的車,抱怨著,看著段白皎上了車。
扭頭這張照片就到了江姜手里,陳粒的語音條隨之而來,唰唰好幾條。
“蕭太太,您忙的話我可以等會兒再說?!睂γ娴娜祟D了頓,示意江姜先忙。
江姜掃了一眼,直接開了靜音,遞到手邊的筆放下就沒拿起來過。
“這也是合理規劃的措施,您生在清岳長在清岳,我們這個地理條件您最清楚的,這是發展的必要選擇,您和您家人這么多年對政策的支持,對發展的幫助,對城市的建設,我們都知道,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個電話一紙文書就能解決的問題我特意跑一趟面談,您說呢?”
“多山,闊葉林,城市綠化率高,打造了城市氧吧,療養院遍地,外來人口也逐漸增多,禁鞭勢在必行,我理解,文件嘛,我們會遵守,但別的,愛莫能助。”
江姜把文件推了回去,意思很明顯,簽不了。
煙花秀之前作為特色推廣,那是發展需要,現在要取締,也是發展需要。
這些江姜都接受,甚至有過心理預期,每年少花一大筆錢,也挺好。
但是,不辦煙花秀了,那清岳的那邊工廠就要撤走,那也是發展需要。
“買過單了,請自便?!苯岚撸赃叺哪腥肆ⅠR讓路,轉身跟上。
“等等等等——不是,您不幫我說句話嗎?這真搬了,又是一大筆開銷,您不是站我這邊的嗎?啊?!”來人一把拉住,口干舌燥一下午,結果個個油鹽不進!
成越勾唇一笑,把人胳膊扒下去,直言道:“誰和你一個編外墻頭草站一邊?想人家投錢又不想給傾斜優惠,想留住工廠解決就業又不想給市場,端著碗掀鍋,你是不是有???托我辦的事兒我辦了,我老板你也見了,我姐姐她心臟不好,你再敢出現在她面前……”
成越笑得人畜無害,和善的拍了拍對方的臉,然后追了出去。
“這些事情以后你自己處理,你一直都處理得很好。”江姜等著成越上車,說。
“事關江先生,即使我們做過預案,也得您點頭,這是程序?!背稍秸f。
早在年初就有相關的消息透出來,結合往年的幾次山火救援的難度和國際上倡導的大趨勢,大家都清楚,煙花秀辦一年少一年,今年極有可能是最后一年,連和其他工廠的合同都逐漸改了年限改了條款。
這件事并不突然。
“當然,見這個人不屬于程序,屬于我的失職,我自罰。”成越坦蕩承認,視線卻在往江姜身上飄,“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p> “只是,您已經很久沒有出面了,再不出來看看,我恐怕要把您真架空了。”成越說著,“狼子野心的人那么多,會審時度勢的人更多,您這么放權放手,會出事的?!?p> 江姜從車窗外收回視線,扭頭看著成越:“這幾年出走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走?”
“我為什么要走?這幾年好不容易江山穩固了,您要趕我走了?”
“穩固意味著,你們沒機會了,最高,也就到這兒了。”
成越收了玩笑話,說:“沒有江先生,沒有那筆款,我姐姐早死了,而到這兒的高度,我還要再走十年,甚至可能都沒有機會走上這條路。江小姐,我沒那么貪心的?!?p> 被收編后的子公司,成越守著原本江家那一份不挪窩,那無論他能力多出眾,無論蕭肅多不知人善任,都只能是這樣,往上,比不過江家正當年,往下,卻是無止境。
父親留下的團隊的人,近十年里走走停停,只有成越把一切劃分得最清楚。
“您志不在此,我知道,但留給您傍身的東西,不能分分切切給別人?!?p> “成越,沒有別人。”江姜聽著都覺得累了,“資產你劃分的很細,謝謝,問你姐姐好,我還有事,你注意休息,還有,不需要用尊稱?!?p> 成越卻問:“要離婚了,也不是別人嗎?”
江姜頓住。
“當年帶頭挑事的確是我不對,后來你拿合約說服了我們,現在算算日子,快了?!背稍娇壑囬T鎖,問:“如果你堅持認為最開始的軟禁是保護,認為后來的縱容是不知情,認為現在的借勢是夫妻一體,我無話可說,但是你應該記得,江先生的遺囑有附加條款,如果你證明不了這些,那么,這些都是呈堂證供,不用境外分部回來發難,他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你知道的,對嗎?”
“我知道?!?p> 成越笑了,“所以說,軟禁這種行為不值得提倡,你看,他錯過了多少細節呢?“
“我勸你不要節外生枝?!?p> “我也不想,但他的態度——”
“成越!”
“好好好,您生氣了,我不說了,我會老老實實的,在您如期離婚之前?!背稍竭b遙舉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