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祈鈺還在夢中，就被一陣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

　　她撐開沉重的眼皮，揉了揉眼睛，才慢吞吞地從被窩里爬了出來。

　　沒一會，沈南星就推門而入，手中還端著一盆清水。

　　青州現在亂得跟一鍋粥似的，沒有什么伺候的人，沈南星就自動攬下了這份工作。

　　祈鈺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草草洗了把臉，問道：“外頭是什么聲音？”

　　沈南星早就聽到了這陣聲音，已經去打探明白了，回道：“是顧幽的家人，說是來討個說法的。”

　　祈鈺無語凝噎了一陣，才頭疼道：“現在誰在外頭頂著呢？”

　　沈南星默了默，應道：“是莫道長。”

　　前廳里，莫青山面對著前來討說法的顧家人，也是一陣無奈。

　　他也是剛剛才聽說，昨日沈羲和直接一劍刺死了顧幽。

　　此事雖說確實大快人心，但對于顧幽的家人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這不，一大早，全家老少就哭著上門來找說法了。

　　顧幽的兩位夫人哭得最兇，嗓音又亮。

　　兩人還攙著滿頭白發，已經七十高齡的顧老夫人，三人的哀嚎聲加在一起，能響徹整個青州。

　　莫青山也是倒霉，他臨出門剛好撞上這么一檔子事。

　　而始作俑者沈羲和早就跑了，他和厲明訣一道去找厲明安了。

　　周鴻和蔡麟也聞聲而動，從后面溜了，就剩下他一個人獨自在前廳這苦苦支撐著。

　　“老夫人，您先起來吧。”莫青山已經勸得口干舌燥，但奈何，顧老夫人就是跪地不起。

　　旁邊兩位顧夫人陪著她，也一左一右地跪著。

　　后面站著的是顧府的一些家丁下人，也都在悄悄抹淚。

　　這場面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多大冤屈呢。

　　“我苦命的幽兒啊！”顧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但中氣十足，這一聲哀嚎足以穿透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莫青山聽得直反胃，心道，你家幽兒的命再苦，能有青州死去的十萬百姓命苦嗎？

　　他的去路都被顧家人給堵死了，現在是進退兩難。

　　正思索著該如何脫身，祈鈺就帶著沈南星一道走過來了。

　　莫青山宛若看到了救星，一把退后她身后，對聲淚俱下的顧家人道：“齊王妃來了，有什么事你們找她就好。”

　　說罷，腳底抹油般跑了。

　　祈鈺對他將自己推出來擋槍的行為十分不恥，但不過一秒的功夫，她已經被顧家人團團圍住了。

　　顧老夫人惡狠狠地盯著她，眼神猶如在看什么豺狼虎豹，眼淚也不流了，嘶啞地問道：“就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幽兒！”

　　祈鈺不緊不慢地反駁道：“老夫人，這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

　　“你什么意思？”顧老夫人陰狠的視線一直盯著她那張臉，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祈鈺微微啟唇，淡淡道：“顧幽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又怎么能說是被害死的呢？”

　　“你——”顧老夫人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雙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她。

　　祈鈺目光在顧家人臉上掃了一圈，冷聲道：“顧幽身為父母官，卻棄青州十萬百姓的性命安危于不顧，論罪當誅。沒有誅你顧家的九族，已經是王爺仁慈了。”

　　扔下這句話后，她便繞過顧家人，徑自往門外去了。

　　沈南星回頭看了一眼，見顧老夫人已經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她一倒下，其他人都失去了主心骨，慌里慌張地將老夫人扶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祈鈺不回頭，都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眨了眨眼，對沈南星道：“可覺得我心狠？”

　　沈南星搖頭，“王妃說的俱是實話，是顧家人不識抬舉。”

　　祈鈺彎唇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輕聲道：“我若對顧家人仁慈了，誰又來對青州百姓仁慈？”

　　沈南星抿了抿唇，贊同道：“王妃說得是。”

　　兩人一路走到安置那些染了疫病的百姓所在的地方，祈鈺用白布掩住口鼻，給那些服了藥的人診脈。

　　“雖然服了藥，但這些人仍舊脈相微弱。”宋凌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她身側，低聲說了一句。

　　祈鈺微微頷首，面色凝重：“是，若是不能早日研制出解藥，無法徹底根治疫病。”

　　“今早，我和陸神醫在城中走了一圈，發現這里的河里堆積了太多腐爛的尸體，已經不干凈了。”宋凌說出了另一個讓她更加擔憂的問題。

　　治好疫病只是時間問題，但青州卻無法復原，這里的水土已經被污染了，若是不處理好，隨時都能再引發另一場災禍。

　　晚間，祈鈺跟厲明訣提了這件事。

　　厲明訣頷首，沉聲道：“青州與突蘭一線之隔，若是這里的水已經變質了，隔岸的突蘭必然不能獨善其身。”

　　祈鈺想了想那個畫面，也是頗為頭疼。

　　若是青州的疫病傳到突蘭，事態就徹底不可控了。

　　到時，突蘭說不定還會借機挑事。

　　“這幾年，青州邊境一直不太平，突蘭早有發兵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厲明訣冷聲道，“加上大昭國力強盛、兵精糧足，所以突蘭皇室不敢輕舉妄動。”

　　祈鈺想了想，又道：“那就要在突蘭人有所動作之前，先將此事挑破。”

　　厲明訣看了她一眼，“如何挑破？”

　　祈鈺眨了眨眼，“當然是將鍋甩出去了。”

　　厲明訣挑眉道：“若他們不認這個鍋呢？”

　　祈鈺微微一笑，眸光促狹：“那就讓他們不得不認。”

　　“王妃的意思是？”厲明訣已經隱隱猜到了她的打算，但仍舊不敢確定。

　　祈鈺聳了聳肩，一臉坦然道：“厲明安不是和突蘭那個什么皇子有書信往來嗎？就把鍋甩到他身上唄。我想，在突蘭皇帝眼里，謀權攥位可比一場天災嚴重得多。”

　　厲明訣搖頭輕笑了一聲，“王妃還真是足智多謀。”

　　祈鈺斜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說詭計多端吧？”

　　“王妃確實有自知之明。”厲明訣挑眉道。

　　祈鈺輕哼了一聲，倒頭鉆進了被窩里。

　　等她的呼吸逐漸平緩后，厲明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