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莫青山在其余幾位皇子略帶探究的眼神中，替皇帝診脈。

　　半晌，他捋了把胡子，對皇帝道：“陛下，依老夫之見，您這病并非什么絕癥，只是思慮過度罷了。”

　　皇帝聞言，面上涌現出一抹喜色，“神醫此話當真？”

　　莫青山端著架子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很能唬人的，白發蒼蒼仙風道骨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他就是厲明訣口中的神醫。

　　他微微頷首，“是，待老夫開一個方子替陛下調理幾日，便能見效?！?p>　　皇帝連忙抬手讓人取來紙筆，滿眼殷切地看著莫青山。

　　莫青山接過紙筆，大手一揮，不過片刻，便寫下了一個藥方，遞給一旁的御醫。

　　御醫接過后，努力辨認了好一會，才看出了莫青山那飛龍走鳳的字跡究竟寫的是什么內容。

　　不過，看完后，他眼底還是浮現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這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安神方，里面的藥材也都是尋?？梢姷?，并無任何特別之處。

　　“神醫，這……”御醫不敢妄自揣測莫青山的意圖，只能支支吾吾地看了他一眼。

　　莫青山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氣定神閑地反問道：“這方子可有什么問題？”

　　御醫連忙搖頭，“這倒不是……”

　　莫青山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既然沒有問題，就速速去抓好藥材，為陛下煎藥?！?p>　　御醫應了一聲，匆忙退下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莫青山為何會如此篤定一個普通的安神方能治好陛下的病，但這個藥方給人喝下總歸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退一萬步來講，哪怕真出了什么問題，這責任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皇帝見莫青山胸有成竹，心中已經信了大半，只等著喝完藥能緩解幾分頭疼。

　　二皇子則陰惻惻地看了一眼莫青山，威脅道：“若是這藥方不能治好父皇的病，你今日可就走不出皇宮了。”

　　莫青山呵呵一笑，對他回道：“殿下放心，老夫怎敢欺瞞陛下?！?p>　　二皇子聽他這么說，倒也不好繼續發難。

　　反正這人究竟是神醫還是庸醫，一會就見分曉。

　　同一時刻，圣女殿中，祈鈺看著面無表情的凝月，挑眉道：“詭計被戳破的感覺，應該挺不爽的吧?！?p>　　凝月看著這人嬉皮笑臉的樣子，心下就來氣，冷笑了一聲，“你以為這點計謀就能阻止我？”

　　祈鈺搖搖頭，“當然不是。雖然你想讓老皇帝死，但他活著，對你來說也構不成什么威脅。這皇城里的所有人對你來說，不過是工具罷了。你讓他們生，他們就能活著。讓他們死，他們就得死?！?p>　　“既然如此，你還是打算與我作對？”凝月偏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疑惑。

　　她是真的看不懂這個人，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為何偏偏要蹚這趟渾水。

　　就算突蘭真的覆滅了，與她也沒有任何關系，而且還會讓大昭少了一個勁敵。

　　祈鈺一眼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嘆了一聲，語氣低低地道：“我知道，你對突蘭人懷著血海深仇，可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你又何必如此執迷不悟？”

　　“住口！”凝月突然怒斥一聲，雙眸含恨地盯著她，“死去的不是你的在乎的人，你又怎會知道那種恨！滄冥就是個卑鄙小人，他用公主來威脅，迫使皇后開了城門。又和那些野蠻的突蘭人一起，殺光了全城的百姓。”

　　說到這里，她緩緩閉上了眼，語氣仍是滿懷恨意，“連公主也被他害死了，像他這樣的人，又有什么資格把公主留下。我不僅騙了他，給他下了毒，還讓他一直活在幻覺之中，我就是要看著他痛苦不堪地死去！”

　　祈鈺見她雙拳已經捏緊，長長的指甲陷入皮肉之中，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終于忍不住上前，抓住凝月的手腕，迫使她松開緊握的拳頭。

　　刺目的鮮血自她掌心處開始蔓延，緩緩留下，滴落到地面上。

　　祈鈺擰著眉，背過一只手，從空間里取出紗布和藥膏。

　　凝月漠然地盯著掌心處的血，這點疼痛并未讓她感到不適，反倒讓她心里充斥著濃濃的恨意消散了一些。

　　當祈鈺拽著她到一旁的蒲團前坐下時，她才如夢初醒般，想要將手腕從另一個人的掌心之中掙脫開來。

　　祈鈺松開了她，但緊接著，就將蘸著酒精的棉棒在她傷口處戳了一下，聽到意料之中的抽氣聲，她才開口道：“知道疼就不要亂動了。”

　　凝月咬著牙，一臉不悅地看著她，“你是故意的?！?p>　　祈鈺點點頭，一臉坦然地威脅道：“沒錯，你要是再敢亂動，我還能讓你疼得更狠一些?！?p>　　凝月知道她絕對能說到做到，也沒繼續犟下去，將頭扭向一旁。

　　等祈鈺給她上好藥，包扎好后，掌心傳來一絲絲涼意時，她才淡淡地說了一聲：“多謝?！?p>　　祈鈺抓著她的手，舉到跟前看了看，嘖嘖感嘆道：“圣女都要留這么長的指甲嗎？”

　　凝月沒好氣地抽回自己的手，“與你無關?！?p>　　這人總在自己對她流露出一絲絲惻隱之心時，又迅速將氣氛破壞掉。

　　祈鈺知道勸不住她，也沒有再多廢話，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往門外走了。

　　凝月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兩秒，突然問道：“你之所以阻止我，就是為了這皇城里的百姓嗎？”

　　祈鈺停下腳步，回過身去看著她，“這算是原因之一吧，畢竟他們都是無辜的。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的恨，只是，這件事也不是殺幾個人再滅一座城能解決得了的。你有你的執念，我也有我的?！?p>　　凝月默了默，問道：“你的執念是什么？”

　　祈鈺眨了眨眼，給了她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對凝月認真地道：“和你一樣?！?p>　　說完這句話，她看見凝月愣住了，笑了笑，繼續道：“其實，在你強行把我從幻境中踢出來的時候，我聽到了殷婉寧的聲音?！?p>　　凝月雙眸微動，死寂的眼底又重新燃起了一抹光亮，語氣有些急切地問道：“她說了什么？”

　　祈鈺閉上眼，仿佛回到了當時的那個瞬間，那道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殷婉寧對她道：“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祈鈺問了一句，只聽見那道聲音溫柔又篤定地對她道：“替我保護好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