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閑,難免胡思亂想,而且她有著身孕,正是敏感多思的時候。
被她刻意壓下的情緒和念頭不住地往外冒。
青瑤斜靠在軟榻上,聽著瀟瀟雨聲,手中的書卷卻是半天未翻一頁。
“娘娘,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要傳膳嗎?”白漱問。
青瑤回神,掃她一眼,搖搖頭道:“我沒胃口。”
“娘娘,您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是餓著了小皇子怎么辦?”白漱“唔”了一聲,勸道。
青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稍微顯胖的小腹,語氣淡淡:“一頓而已,餓不死他的。”
白漱一怔,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于是就住了嘴不再勸。
青瑤把手中書卷放下,思緒飄遠。
對于皇上,她雖說沒像婉靜妃那樣愛的死去活來,但也并未無動于衷。
快十五年的相處,就是小貓小狗也處出感情了。
何況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夫妻。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對他從征服和占有逐漸變成了真正的喜歡?
或許是他每一次說喜歡她的時候,或許是在他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每一個包含愛意的細節。
青瑤抬頭遙遙望著遠方,她向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她的愛是一分,那他的愛就得有十分。
否則,他憑什么配得上她的愛。
青瑤躺下來,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還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
這樣過了兩天,宮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秩序,青瑤一大早便起床,到清寧宮給太后請安。
她這兩日實在沒什么胃口,往往都是逼自己吃幾口又吐出來,睡覺也常有奇怪的夢,一時間憔悴了不少。
“蘇宸妃這是怎么了?這樣困倦,昨夜也不是你侍寢啊。”楚妃樂得看她不好,哂笑一聲,開口嘲諷。
昨天皇上留在了江充媛的蘭林殿,還讓人把五皇子接過去住了一晚,好叫她們母子團聚。
難不成蘇氏是吃醋了?楚妃這樣想著,更覺痛快,她得寵了那么久,也該難過難過了。
青瑤知道楚妃是在嘲諷她,可她最近幾日神思倦怠,實在懶得和她打嘴仗,反倒是梅麗妃,最看不得她受欺負,反唇相譏。
“蘇宸妃是懷著孩子辛苦,楚妃怎么連這道理都不懂?到底是沒懷過孩子,不懂得其中辛苦。”
楚妃冷哼一聲:“難道你懷過?”
“本宮肯定懷過啊,不然七公主誰生的。梅麗妃諷刺的說道。
“你!”楚妃瞪了梅麗妃一個白眼。
她倒是想懷,但皇上今年才召她一次,她去哪懷?
都怪那個該死的蘇青瑤,整天就會迷惑皇上。
青瑤勉強打起精神,回了她一個微笑。
南貴姬輕輕推了推茶杯,疑惑道:“宸妃娘娘不舒服嗎?我看喬妹妹臉色也不大好看,事關皇嗣,還是要多注意啊。”
她這話一出口,眾人又都看向被忽視了的喬貴人,正如她所說,喬貴人臉色也有些蒼白。
“還真是。”詩妃仔細端詳了喬貴人片刻,略微關切地問了一句:“找李太醫看過了嗎?”
“李太醫說沒事,是正常的,只是我身子弱罷了。”喬貴人搖了搖頭,難掩虛弱。
“身子弱便要多進補,我那里還有些上好的補品,一會兒我叫人給你送去。”詩妃道。
“詩妃和喬貴人還真是姐妹情深啊。”楚妃陰陽怪氣了一句,“也是,你現在不得寵了,總得給自己找個著落。”
她一向討厭詩妃,得寵的時候高傲也就算了,現在都被皇上厭棄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給誰看?
詩妃只淡淡瞥了楚妃一眼,沉默不語。
那個時候她太得寵了,于是身邊的所有人就都是好人,現在失了寵,就能看出人心了。
她幾乎得罪了整個后宮,只有喬貴人、梅麗妃還有蘇宸妃與惜淑妃對她和善些。
她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卻也不是冷血之人,既然給了她一分善意,她總要回報回去。
她是厭惡極了皇上將她當做替身,但這不干旁人的事,稚子無辜,喬貴人無辜,她不希望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出什么事。
還有蘇宸妃……她不想去面對蘇宸妃,但也絕不會怨懟于她,蘇宸妃曾那樣語重心長地提醒過她,這一切只是皇上的錯。
南貴姬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們兩眼,又像沒事人一樣低下頭。
沒過多久,秦太后來了,看到她們在這吵架。
“行了,一天天的就會吵。”秦太后不耐煩地開口趕人,“哀家累了,都散了吧。”
“是。”眾人忙收斂神色,行禮退下。
自從青瑤懷孕,她就很少用胭脂水粉了,怕有人下毒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天色湛藍,陽光明媚,微風吹過御花園的花叢,幾朵嬌嫩的粉紫色菊花隨風搖曳,花瓣顫動。
風停了,那花枝卻反而顫的更厲害了。
突然間,花叢中竄出一只貍花貓,從她們腳邊極快地跑過去。
青瑤正和梅麗妃說話,哪曾注意到腳下,腳尖突然踢到什么綿軟溫熱的東西,她下意識驚呼一聲。
“娘娘小心。”白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她連忙扶住青瑤,生怕她摔了。
梅麗妃連忙查看她的情況,“沒事吧?”
“我沒事。”青瑤定了定心神,對她安撫一笑,隨即問道:“哪來的貓啊?”
“這貓……”梅麗妃仔細思索片刻,道:“以前也遇到過幾次,說是云妃養的,但是她又不怎么管,這貓就經常跑出來。”
“云妃?”青瑤一怔,微微皺起眉頭,“她不是被禁足了嗎?還能養貓?”
“只是禁足,也沒說不讓她養貓,到底也沒犯什么法。”梅麗妃搖了搖頭,“就算是捅到皇上面前,最多也就是申斥幾句,把貓帶走罷了,又何必去計較這個呢?”
“也是。”青瑤掃了那貓一眼,綻出一個笑容,那笑容清純無害,讓人看了只覺溫馨。
她道:“這貓今天沖撞了我不要緊,要是哪天沖撞了快要臨盆的喬貴人,那才是大事呢。”
她道:“這貓今天沖撞了我不要緊,要是哪天沖撞了喬貴人,那才是大事呢。”
梅麗妃只以為她是在擔心喬貴人,于是寬慰道:“不會的,錦婳也不是那么蠢的人,她很少出門,在自己宮里養胎呢。”
“那我就放心了。”青瑤笑笑,和她一起回去了。
……
仙靈殿。
青瑤回去后,便覺得有些餓了,叫了午膳,難得地胃口大開,喝了兩碗粥,還吃了一個包子。
對此,連翹和白漱表示欣慰。
這許多天娘娘都沒吃什么東西,整個人瘦了一圈,這樣下去怎么行?不光娘娘受不住,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也受不住。
上天庇佑,如今終于好了。
青瑤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她吃過早膳,又盯上了幾案上的水果。
白漱看出了她的意思,拿起一個橘子剝開,又放回她面前。
青瑤不自覺地翹起嘴角,從案上拿起橘子,一瓣一瓣地吃著。
還未等她吃完,就聽到外面的通傳說“皇上駕到”。
隨后不過片刻,皇上便已走了進來。
宮人們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青瑤抬眼看著他,露出一個笑容,并未起身。
她身子重,向來是不想站起來給他行禮的,皇上對此毫不在意,甚至覺得若是她非要起來,他才要擔心了。
“我既然已經好了,怎么好再麻煩皇上和太后娘娘呢?”
“這不是麻煩,而且你也沒有好全。”沈太醫說,她若是再受什么刺激,還是可能復發的。
青瑤手里正捏著一瓣橘子,剛要送進嘴里,就被他握住了手,下一刻,他的臉突然出現在面前。
她怔了怔,眨幾下眼睛,委屈控訴:“好啊,堂堂天子搶我的橘子。”
皇上輕輕掐了掐她的臉頰,含笑道:“小氣鬼。”
青瑤輕哼一聲,扭過頭不理他。
他提起衣角,在她身旁坐下,親手剝開一個橘子,扒下一瓣遞到她嘴邊。
“還你就是了,別生氣。”
青瑤微微低頭,看著那被他如玉的手指捏住的橘子瓣,然后慢慢湊了過去,張口含住。
皇上松開了橘子,拇指順勢在她的嘴角摩挲了下,才收回手。
酸甜的橘子汁水在嘴里迸開,銀惜的心情也變得愉悅。
皇上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一片柔軟,驀地生出些許不舍。
他深吸了一口氣,思忖著到底要怎么開口。
青瑤是那樣敏銳的人,如何看不出他的異樣,于是也收了笑容,問道:“皇上有事要和臣妾說嗎?”
“靈州有人鬧事。秋闈放榜,他們找借口說鄉試有內幕,有人徇私,借此殺了許多考上的舉人。”
青瑤皺緊了眉頭:“他們竟敢這么囂張?”
能考上舉人的,哪個不是萬里挑一的人才,就這樣被殺,實在讓人唏噓。
皇上自嘲般地笑笑:“尋常人哪敢這樣鬧,他們甚至搶劫了一個縣城的武器庫,靈州太守一時都拿他們沒辦法,若說他們身后沒有人指使,怕是連傻子都不會信。”
青瑤聽出他意有所指,試探著問:“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意圖謀逆?”
皇上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幽幽地望著遠方。
“朕這些年積攢下來了不少名聲和威望,他們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他們這樣做,不就是想瓦解陛下在民眾心里的形象。”青瑤捻了塊糕點,低頭看著。
“所以朕得親自去一趟,解決這件事。”
青瑤明白了他為什么這樣糾結,他應該去的,可這座皇宮,還有他放心不下的人和事。
“皇上盡管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皇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定定看著她,好半晌才道:“朕走之后,你身邊吃的用的,一定都要沈太醫仔細查看。有什么事就去找太后后,千萬別讓自己受委屈。”
青瑤輕笑,安撫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皇上放心就好。”
“……朕會盡快趕回來的。”
“嗯。”青瑤笑著應下,又狀似不經意般問:“皇上……什么時候走?”
“明天。”他道。
“噢……”青瑤輕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殿內太安靜了,安靜地她仿佛能聽到光從窗戶紙穿進殿內的聲音。
這樣的安靜,讓皇上心中的煩躁如野草般瘋長,他長出了一口氣,卻絲毫沒有緩解。
沒有必要擔心她,她那么聰明,一定會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地很好。
不是早就和她約定過了嗎?等到她向自己證明,她有足夠的能力站在他身邊時,他才會去愛她。
現在就是很好的機會。
他這樣安慰自己。
青瑤眨著眼睛,一會兒看他兩眼,一會兒又低下頭沉思。
謀反……真的有人謀反嗎?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這么多年以來,蕭槿離自然算是一個明君,百姓愛戴,朝臣敬服。
想要謀逆,是極難的,她相信蕭槿離,不會給逆賊機會。
她既然是蕭槿離的妃妾,那便是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蕭槿離的皇位坐得穩,她才能得到更多的權力。
若是蕭槿離出了什么事,她這個前朝的妃子,只會死得很慘。
“你在想什么?”皇上看著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皺眉的,不禁疑惑。
“啊?”青瑤一怔,隨即堆笑道:“我在想,陛下一定要平安回來。”
“會的。”皇上并不想再說那些場面話,他知道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心中的那樹堅韌又明媚的芙蓉,并不會因為守護的人不在就凋零,她會開的更好,等他回來。
皇上第二日便啟程了,靈州不算遠,但也要兩日的路程才能到,和其他妃子一起在宮門口送了他出去之后,青瑤微低著頭,看上去有些失落。
秦太后便以為她是不舍,于是道:“大家都不必擔心,想來有個十天半個月,皇上也就回來了,都散了吧。”
“是。”眾人齊聲道。
秦太后又多看了幾眼青瑤,看她沒再有什么落寞的表情,這才稍稍放了心。
青瑤和梅麗妃說說笑笑著,回了仙靈殿與瑤歌殿。
十日后,靈州。
皇帝的車駕還在路上,皇上卻已帶著云驍等人到了靈州。
被束縛的久了,他偶爾也想拋開這個身份,做一回江湖浪子。
難得有這樣好的機會,他自然要去體驗一番。
他在路上早打聽好了靈州的風土人情,靈州城外,有一座蘭若寺,據說很是靈驗。
蕭槿離雖不怎么信神佛,卻也生出了去看一看的心思。
蘭若寺在半山腰,爬山對于他們來說自然不在話下,腳步穩健,沒多久就走到了寺外。
“這里人倒是不多。”蕭槿離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著這處千年古寺。
建筑古樸典雅,數千年的沉淀,使得這處古寺處處透露著歲月的痕跡。
因著前幾日發生了暴亂,城外沒什么人,連帶著這處寺廟也門可羅雀。
寺門外,有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兒在乞討,但寺廟本就沒什么人,就算有人也是行色匆匆,哪有人理他。
他哭著哀求,連嗓子啞了也不理會:“求求各位公子小姐,老爺夫人,行行好吧,我娘快不行了,等著錢買藥救命呢……只要能給錢,讓我做什么都行……”
見蕭槿離的目光落在那乞兒身上,云驍問道:“皇……公子要給他銀子嗎?”
“給他些一碎銀子吧。”蕭槿離收回視線,道。
既在大魏境內,便都是他的子民。
云驍拿了兩塊碎銀,放到了乞兒面前,那乞兒大喜,說了一通感謝的話,還告訴云驍,讓他做什么都行。
云驍自是拒絕了,只讓他趕快去抓藥救自己的母親。
那乞兒紅著眼眶,重重磕了一個頭,然后便跑走了。
云驍看的唏噓,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憐憫,他收拾好心情,又回到皇上身邊。
皇上不再停留,抬腳走進了蘭若寺。
剛一進寺廟,他的目光便被寺廟中的一簇花叢吸引。
那花叢極其繁盛,開著絢爛的粉紅色花朵,花的樣式他從未見過,并非尋常隨處可見之花。
皇上走過去細看了兩眼,伸手想要碰一碰花瓣。
但在這時,突然有一道含著慵懶的女聲響起:“你不是本地人吧?”
皇上的手頓在半空,他循聲看去,不遠處有一紅衣女子半倚著樹干站著。
那女子容貌艷麗,身材姣好,眉梢含著說不出的風情。
皇上瞇起眼眸,心中不由戒備。
“何以見得?”蕭槿離收回了手,淡淡問道。
那紅衣女子輕笑一聲,站直了身子,朝他走過來。
她停在他面前幾步的距離,指著那花道:“這花叫含笑,是靈州特有的花,靈州到處都是,每一個靈州人都認得,也都知道,這花有毒。雖然毒性不大,且要吃下才會發作,但也沒幾個人去碰它。”
“就憑這個?”蕭槿離并不買賬,他輕哼一聲,道:“你自己也說了,要吃下才會發作。”
紅衣女子一挑眼角,風情萬種:“看大叔你的穿衣打扮,和這里也很不一樣。而且,你剛才給那個小乞丐銀子的時候,就沒考慮過他可能是騙子嗎?這樣的騙子,靈州城有很多。”
她特意加重了“很多”這兩個字的發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蕭槿離的神情。
但令她失望的是,蕭槿離并未如她所想那般,露出懊悔或是驚訝的表情。
“幾塊碎銀子罷了。”
若是那乞兒的苦難是假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紅衣女子嗤笑一聲,嘲諷道:“你還真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不把錢放在心上。”
她說完這句話,便止住了話頭,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一邊道:“行了,本姑娘還有事,就不和你多說了。”
那紅衣姑娘說完這幾句話,他自言自語的說:“我才40歲,也不是很老,這個姑娘竟然叫我大叔。”
蕭槿離看著她瀟灑離去,頓了頓,低聲吩咐云影:“找人去查查她是什么人。”
“是。”云影應下,其實就算皇上不說,他也是要查的,這是他們暗衛的基本職業素養。
蕭槿離吩咐完云影,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后了,他走進寺廟的大殿,那里面金碧輝煌,佛像莊嚴而肅穆。
世間的寺廟都是這樣的,但這處既然那樣有名,想來是有它自己的獨特之處。
蕭槿離跪在佛前,拜了一拜,然后敬了一炷香。
他并不是很信所謂神佛,但聊勝于無。
他只許了一個愿望:愿他的阿瑤能夠母子平安。
至于其他的,大的愿望諸如大魏繁榮昌盛,他可以用自己的人力去完成,小的愿望……求了佛也沒用。
唯有他的阿瑤,那個孩子帶來了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他是真的擔心她會出什么事,卻又無能為力。
蕭槿離輕嘆了一口氣,不再想這些事。
罷了,會沒事的,他相信。
雖說靈州城前幾日發生了暴亂,但因為皇帝要來,靈州太守早肅清了城內,城門把守森嚴,確保不會有一個歹徒混進城里。
此時的街道倒很是繁華,蕭槿離等人在街上逛了一會兒。
當然,主要是蕭槿離想逛,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
蕭槿離一路逛下來,卻并未看中什么東西,他的眼光太高了,畢竟宮中的東西要比這些精致百倍。
是剛才見過的含笑花樣式,紅色的,材質像是瑪瑙,比銅錢還要小兩圈的耳環,卻格外精致漂亮。
蕭槿離拿起這對耳環,輕輕勾起一個笑容,眼神柔和。
攤主看出蕭槿離喜歡這對耳環,又仔細觀察了蕭槿離的穿著,眼珠一轉,便夸耀道:
“這位大爺,您眼光真好,這對耳環有好多人都喜歡,只是價格貴了點,他們都拿不出那么多銀子呢。但這東西,確實是物超所值,您買走不管是送夫人,還是送情人,都有面子不是?”
這些富家公子,最喜歡攀比了,不買下這對耳環,怎么證明他比其他人要富有呢?
蕭槿離懶得管其他人怎么想,但這對耳環他確實喜歡。
他微微一笑,道:“我要了,給我包起來。”說罷,他將耳環又放回桌上。
云驍從腰間取下錢袋打開,看著攤主,攤主堆笑道:“五兩銀子。”
云驍從錢袋中取出五兩銀子,剛要遞給攤主,卻聽到有人說道:“等等。”
眾人循聲看去,是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不久前才遇到過的紅衣女子。
蕭槿離有些疑惑,但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那攤主卻是勉強擠出一個笑,道:“如煙姑娘,您有什么事嗎?”
如煙冷笑一聲,斜瞥著攤主,“你這耳環,昨兒還賣三兩銀子,今兒就五兩了?你這價格漲得也太快了吧?”
攤主額頭冒出冷汗,蒼白地辯解:“那不是同一對,昨兒那對已經賣出去了……”
“你是當我瞎呀,還是當我蠢啊?”如煙慢慢走近,絲毫不買他的賬,“這分明就是同一對,再說了,你昨天想賣給我的時候,不是說就這么一對嗎?”
攤主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又進了一對……”
如煙嗤笑一聲:“這么難賣,你要是好不容易賣出去了,還會再進一對嗎?”
云驍眼神一凜,厲聲呵斥:“你竟敢騙我們公子!”
攤主見狡辯沒用,只能哭喪著臉認栽了,“我錯了,是我太貪心了,這位公子,你還要嗎?二兩銀子……不,一兩半我就賣你。”
“呵,還想著把這東西賣出去呢?也不是什么珍貴的材質,樣式也滿大街都是,只是雕工好一點,這樣,一兩銀子,賣給這位公子。”如煙抱著手臂,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如煙姑娘,一兩銀子我就虧了……”攤主自然不愿意,能賺多,誰想賺少。
“少蒙人,我還不知道你了,就一兩,你賣不賣?你再不賣,我們就不買了!”如煙頭上垂下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晃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煞是好聽。
“……好吧,那就一兩。”攤主此時要恨死如煙了,明明他能五兩賣出去,這公子看著也不像是缺這幾兩銀子的人,如煙這一打岔,讓他活生生少賺了四兩銀子。
那可是整整四兩銀子啊!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要不是惹不起如煙,他肯定要報復回去。
云驍付了錢,攤主唉聲嘆氣著把耳環包好,又遞給云驍。
蕭槿離看著如煙,輕聲道了一句“多謝”。
“不用謝我,我天生就愛打抱不平。”如煙半開玩笑道:“不過你好歹也省些銀子,就算是富家公子,也不能揮金如土啊,而且這東西,根本不值什么錢。”
“我只是覺得樣式挺新穎的。”京城并沒有這樣的款式。
“所以啊,這些東西都是騙外地人的,含笑花的首飾,靈州城哪個女子沒有幾件?”如煙挑眉笑道。
蕭槿離輕笑一聲,“你說的對。聽攤主說你昨天也看了這對耳環,你喜歡它?”
“雕工還是不錯的,就是款式老了點,我覺得不值那個價。”如煙聳聳肩,道。
“那正好。”蕭槿離掃一眼云驍手上的盒子,“我就把它送給你吧。”
如煙怔了怔,有些不解:“為什么?”
蕭槿離“唔”了一聲,想了想道:“它很配你?”
本來是看中了它的新穎,想帶回去送給阿瑤的,但既然這樣的款式靈州城到處都是,他何不選一個最好的?
這樣普通的東西,配不上他的阿瑤。
“你這人真奇怪。”如煙搖了搖頭,仔細打量了他兩眼,勾唇笑道:“不過,謝謝你的好意了。”
“不必。”蕭槿離淡淡回道。
如煙從云驍手中接過包好的耳環,揚起一個明媚自信的笑,熱情道:“你這個朋友,我交下了,我是柳如煙,柳氏鏢局的總鏢頭,你有事可以找我。”
蕭槿離頓了頓,她身為女子,竟然是一家鏢局的總鏢頭嗎?這倒是有趣。
念及至此,他微微點頭,但剛要開口就想到——此時皇帝的車駕還未進城,而且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于是他改了口:“云驍。”
云驍:“???”
皇上叫云驍,那他叫什么?
“原來是風兄弟啊,那這位……大哥呢?”
皇上叫云驍,那他叫什么?
云驍三十九了,看著要比蕭槿離小1歲左右。
此時的云驍僵在原地,腦子快要短路了,所以他應該叫什么?
眼見著如煙因為他一直不回答而生出疑惑,云驍未多思考便脫口而出:“木驍!”
“原來是木大哥啊,幸會。”
“……幸會。”云驍嘴角抽搐,從牙關中擠出這幾個字。
祁栩掃了他一眼,莫名有些笑意。
這時,自遠處傳來一陣人群喧鬧的聲音,夾雜著官兵的高聲指揮。
那是城門口的方向,道路兩邊的小販都收了攤,路人也都退到道邊,讓出一條路來。
如煙看了兩眼,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對蕭槿離和云驍道:“皇上快進城了,我要去找個茶樓坐著了,你們一起嗎?”
“為什么要找茶樓?”蕭槿離問了一句。
“我可不想跪在道兩邊等皇上過去,我覺得你應該也不想。”如煙收好東西,理了理衣服,“走吧,我請客——如果現在店家還上茶的話。”
蕭槿離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姑娘很有意思,與眾不同,心直口快,他輕笑一聲,答應下來。
“好,我們走。”
他本來也不應該留在這里,難不成叫他跟著百姓一起跪一個空的馬車嗎?
“前面那家茶館,我常去的,他們家的茶和點心都不錯。”如煙指了指前面一家茶館,給他們推薦。
蕭槿離自然是同意了,他們一行三人便朝那家茶館而去。
到了茶館,如煙極其熟絡地和茶館老板打招呼,然后要了一個二樓靠窗的包間。
她帶著蕭槿離等人上樓,找到包間,便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環境還不錯。”蕭槿離掃了一圈,評價道。
清幽雅致,而且衛生很干凈。
“那當然,不然我也不會帶你們來這家茶館。”如煙略一挑眉,自得道。
她推開窗戶,朝外面看了看。
“這里可以看見外面,也能看見皇上的車駕,你們如果想看,就來這里。”
如煙交代完,就在包間中間的桌子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他們兩個一人倒了一杯。
“不過我是覺得沒什么可看的,又看不見皇上長什么樣。”
蕭槿離提著衣角坐下,一本正經地附和:“你說的對,沒什么可看的,說不定皇上還長得很丑呢,要不怎么不讓看?”
如煙愣了愣,隨即大笑了幾聲,道:“有道理!”
云驍在后面很是無語,狠起來連自己都罵啊。
“不過,你這話還是不能亂說的,被其他人知道了,告你一個不敬圣上,那可是大罪。”如煙笑過了,又提醒了他兩句。
“我知道。”蕭槿離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如煙帶著笑意看向蕭槿離,打趣道:“云兄弟生的這樣好看,應該有很多女子思慕你吧?”
她確實從來沒見過長得這么俊美的人,不然也不會出聲提醒他含笑花有毒,畢竟那花碰一碰,什么事都沒有,她只是想和他搭句話。
蕭槿離輕輕一笑:“也不多。”
他剛說完這句話,外面的喧鬧聲就停了,隨即是一聲聲的“皇上萬歲”。
如煙眼神一轉,站了起來,她斜倚在窗邊,看著下面的盛況。
但不過一小會兒,她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蕭槿離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兩眼,問:“怎么不看了?”
“確實沒什么好看的。”如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皇上這次應該是為了那些逆賊來的,希望能早些抓到賊人,別的事,就與我無關了。”
她是好奇皇上長什么樣,但看不到她也不會很失落,畢竟皇上和她這樣的平頭百姓差的太遠了,一輩子也不會有什么交集的。
蕭槿離又看了她兩眼,沒再說話。
如煙雖生的嫵媚,卻是透著一股自由灑脫的英氣,那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與容貌無關。
確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又過了一會兒,估摸著車駕應該快到府衙了,蕭槿離清一清嗓子,開口道:“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日后有緣自會再見。”
如煙眨了下眼睛,燦然一笑:“好,有緣再見。”
蕭槿離站起來,朝她微微點頭,而后便帶著云驍走了。
如煙送他到門口,等到看不到他們的背影了,才坐回包間,打算喝完茶再走,畢竟是花錢買的,不能浪費。
她慢慢喝著茶,在倒第二杯時猛然發現,她倒的茶水,這位云公子,似乎一口也沒喝?
真是怪人,如煙摸了摸頭,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