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槿含直直的看著皇上，眼神充滿不屑。
這個皇位，從一開始就應該是他的。
時間愈發緊迫，蕭槿離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面無表情地猛力摔下手中的茶杯，杯盞破碎，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殿外的喧鬧聲突然加劇，蕭槿含的臉色瞬間變化，他疑惑地問道：“發生了什么？”蕭槿離輕撫鬢邊的發絲，嘴角掛著微笑，反問：“八皇弟，你猜猜這是何故？”
蕭槿含并非愚鈍之人，此刻已明白過來，他目光陰冷地看向龍椅上的蕭槿離，質疑道：“你還有其他后手？”
“江南軍。”蕭槿離緩緩吐出這三個字后，便保持沉默，靜靜欣賞蕭槿含臉色大變、憤怒涌現的模樣。
“你竟秘密將江南軍調回京城？”蕭槿含震驚不已，江南軍駐守大魏南境，常與其他國家交戰，是大魏精銳部隊，這支軍隊入京之事，他竟一無所知。
蕭槿離反問：“我既能調動清州守軍和流云國軍隊悄無聲息地入京，我為何不能調江南軍進京？”
多年來，蕭槿含在朝中積累了大量勢力。從清州至京城，處處都有他的人。因此，他悄無聲息地將私兵、清州守軍、收服的州府府兵、流云國大軍以及先帝留下的鎮西軍引入了京城。
大魏八方駐軍，蕭槿含掌握鎮西軍，沈大將軍掌握江南軍的兵符，其余六支則掌握在蕭槿離手中，還有母符也在他手中，由于駐軍不可輕動，他們進京城的過程極為隱秘。
蕭槿含的叛軍原本只對魏都城駐軍勝算還是很大的，但江南軍的加入，讓局勢又撲朔迷離起來。
若沈大將軍沒有參與謀反，蕭槿含便幾乎沒有勝算，若參與了……鹿死誰手就尚未可知。
“既然如此。”蕭槿含目露兇光，拔出身側佩劍：“那本王就先生擒了你！”
蕭槿離輕松地說道：“我擔心你能力有限。”說完，他慵懶地靠后，仍然高傲地俯視著蕭槿含。
“讓我看看你的真正實力如何。”蕭槿含用強硬的話語回應，然后試圖接近。
一把精致的折扇在他的面前展開，阻擋了他的去路。
蕭槿含皺了皺眉，看向蕭槿潯，“九皇弟，你的意圖是什么？”
蕭槿潯嘴角微挑，目光冰冷：“我要教訓你。”
他毫不猶豫地刺出折扇，沒有給蕭槿含任何反應的時間。
蕭槿含敏捷地避開攻擊，看清了折扇的巧妙之處。但由于持扇者只是一個男子，他沒有過多在意，只用劍隨意防御。
兵刃相交之際，他立刻感覺到了異常，開始謹慎對待。
蕭槿潯和蕭槿含之間展開了一場激戰，雙方都技巧高超，難分高下。姚霜和其他不會武功的人只能焦慮地等待。尤其是姚霜，已經開始考慮蕭槿含的計劃可能會失敗的各種可能性。
經過長時間的交鋒，雙方都沒有明顯的優勢。此時風禾前來報告，告知叛軍已被大部分控制，只剩下少數仍在抵抗。蕭槿含分心關注戰局，被蕭槿潯的折扇巧妙地刺中肩膀。
受傷后的蕭槿含再也無法與蕭槿潯抗衡。蕭槿潯把握機會，將他踹倒在地，然后踩在他的胸口，讓他無法反抗。姚霜緊張地握緊雙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既然蕭槿含已經敗下陣來，蕭槿離便走下座位。
“八皇弟，結果已明，你敗了。”他淡淡地宣布。
明王最后落敗，似已成定局。蕭槿離眼中劃過一絲嘲弄，看向窗外的天際，語氣嘲諷：“沈大將軍看來并未相助于他。”此時，蕭槿含目光兇狠地盯著他。
蕭槿離側過身去，對云驍下令：“將此子帶往天牢，嚴加看守。”云驍領命，隨即帶著幾名士兵將明王蕭槿含帶走。
處理完蕭槿含，蕭槿離的目光轉向了剩下的六人。其中，姚霜情緒失控，向前沖去，但被侍衛們牢牢地攔住了。她朝著蕭槿離伸出雙手，聲淚俱下地喊道：“皇上，我對您的情感歷經多年，您不能拋棄我！”
蕭槿潯站在一旁，盡管臉上帶著笑意，但話語中卻有一絲戲謔：“哎呀，美人落淚的場景真是令人心碎。不如你跟隨我吧，我保證會給你溫暖的懷抱，而且我的容貌也不輸于皇上。”
然而，姚雪并不為所動，憤怒地回應：“你給我滾！我只求皇上！”蕭槿潯故作傷心，說道：“美人何必如此絕情，我是一片真心。”
蕭槿離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對蕭槿潯說：“快去換衣，你身上的污漬實在不堪入目。”接著，他對姚雪等人做出了決定：“婉靜妃姚雪、葉寒云，錢才人，沐采女，林采女五人立即執行死刑。”
此時，葉寒云已經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哀求：“皇上，我知錯了，求您看在我所愛的蕊兒的面子上，饒我一命。”姚雪也哭喊著哀求他不要殺她。
姚霜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顫抖著抬頭望向蕭槿離，卻怎么也說不出求情的話。
她知道，沒用的，他一定會殺了姚雪。
她太了解他了，小時候的磨難讓他無比冷血，她的算計更讓他極其厭惡背叛。
不管找了什么借口，背叛就是背叛。
姚雪和葉寒云還有錢才人、沐采女與林采女被拖了下去，她還一直哭喊著姐姐救她，喊著皇上饒命。
姚霜閉了閉眼，任憑心里再悲痛也不敢表露出來。
因為她知道，蕭槿離沒一起殺了她，這便是她最后的機會了。
“主人。”阿晉手持一套衣物，連同熠熠生輝的紅纓銀槍踏入室內。
蕭槿潯隨口應了聲，隨即自行找尋換衣之地。他自然而然走向附近的屏風后，但就在他轉身之際，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眸映入眼簾。
蕭槿潯難得地愣了一下。
青瑤瞬間覺得有些局促，“嗯……我暫且離開。”
蕭槿潯簡短地應了聲，隨后目送她的背影離去，眼中情緒深沉。
七哥所言不虛，她的眼眸果然獨特，美得令人驚嘆。
而此刻，姚霜踏出一步，裙擺輕揚，盈盈下跪。
“陛下，吾知錯了。吾之愿望，唯成為皇后，不必局限于蕭槿含之皇后……”
姚霜眼神深情，哀求纏綿：“陛下，霜兒不再強求，只愿入汝宮廷，愿與陛下共度余生，即便位置卑微、僅為一妃、嬪位皆可。多年情感，霜兒對陛下之思念，深沉如海洋……”
蕭槿離的視線落在姚霜那楚楚可憐的容顏上，微微瞇起眼眸，冷聲譏諷：“多年過去，你的模樣依舊令人不悅。”
姚霜仿佛承受不了這嘲諷，身體顫抖。但她還是強忍了下來，美麗的面容中帶著一絲脆弱：“陛下，霜兒始終一心一意愛著您，從未改變……”
青瑤自屏風后走出，向他們一步步接近。
姚霜最先發現青瑤的到來，她的眼神瞬間震動，充滿驚訝。而青瑤也看向她，雖然對視的時間很短，但在這剎那，兩人心中都警覺起來。
面對這樣一個難以對付的對手，她們雖非初識，但如此坦誠相對的場面卻是首次出現。
隨著聲音的響起，蕭槿離回首，在青瑤出現的瞬間，他的神情立刻變得柔和。
“你怎么出來了？”他輕聲問道。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蕭槿潯在屏風后面……”僅這幾個字，蕭槿離已明白她的意圖，并在心中對蕭槿潯暗暗責備。為何他不能找個更遠的地方呢？
他緊緊握住了青瑤的手，目光轉向姚霜。此時的姚霜，臉上那曾泫然若泣的表情已變得冷酷如冰。她站起身，勇敢地直視蕭槿離深邃的眼眸。
“怎么不繼續你的表演了？”蕭槿離挑眉詢問。
姚霜冷漠地回應：“演了你就會放過我嗎？如果還能活下去，我自然會盡力而為。但若注定是死路一條，我又何必卑躬屈膝，成為你們的笑柄。”
自宸妃出現的那一刻起，姚霜已清楚自己地位不保，在蕭槿離心中的地位已被宸妃完全取代。但她發誓，即使面對死亡，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思緒至此，姚霜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她的笑容中透露出濃濃的惡意。她轉向青瑤，嘲諷道：“你以為她也如你想象中的那么純潔嗎？她和我一樣，眼中只有算計。或許現在，甚至將來，她的雙手都會沾滿鮮血。到最后，你依然會欣賞我這樣的人。”
“她與你不同。”蕭槿離冷靜地回應。
“哪里不同？”姚霜調侃完蕭槿離后，開始對青瑤冷嘲熱諷。她對蕭槿離深情款款地表示：“其實我一直對你有感情。我們年少時的每一句情話都是真的，我們一起約定好，一起看花開花落，一邊聽雨喝酒，一起看天邊落日，一起吟詩作對，我們約定過，要永遠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青瑤能感覺到，握著她的手微微收緊，她側頭瞥了蕭槿離一眼，他抿緊了唇，眼中滿是討厭。
或許還是喜歡過的吧，不然怎么會有恨。
姚霜嗤笑一聲，這種時候，她仍然那樣驕傲。
“我曾經，也那樣喜歡你。只是，喜歡這種東西，永遠比不上權力。我既出身姚氏，又是大長公主的長女，皇室血脈，我生下來就是要做皇后的！皇帝是誰不重要，只要能讓我做皇后。”
青瑤忍不住開口：“所以你便選擇了明王？”
“是，我選擇了蕭槿含，誰知道他是個廢物，還連累我在清州這種貧苦地方待了二十四年！”
若非當時被明王的地位迷了眼，她怎么會和母親以及太皇太后聯合起來，趁著先帝神志不清，哄騙他下了賜婚的圣旨，將秦薇賜給蕭槿離，拆散了秦薇和蕭槿含。
可誰能想到，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蕭槿離。
難不成是秦薇命好嗎？怎么這個皇后之位就追著她跑？
“就算今日他贏了。”蕭槿離抬起眼皮，淡淡道：“他也不會讓你當皇后。”
蕭槿含對秦薇的感情，可不是紙糊的。
姚霜滿不在乎地說：“那又如何？只要他做了皇帝，我就可以找機會殺了他或是毒死他，扶持我的云楓上位，我做太后，照樣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云楓，是姚霜與蕭槿含的長子，今年剛滿二十四歲。
“你們聊完了沒有。”清潤動聽的男聲自身后傳來，青瑤差點忘了還有他在。
她回過頭，細細打量著蕭槿潯。
他換回了男裝，穿了甲胄，卸去臟兮兮的臉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隱約間還可以看出一種陰柔。公孫月手握著一桿紅纓銀槍，又生出幾分威嚴冷冽。
“大美人，別這么看著我，我可是會心動的。”
他一開口，好嘛，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晉王。
“少貧嘴。”蕭槿離很是不滿他勾搭青瑤，“打你的仗去。”
“哎呀，真是無情。”蕭槿潯聳聳肩，轉頭問阿晉：“我的面具呢？”
阿晉忙奉了上去，蕭槿潯接過戴上。
那是一個兇神惡煞的銀面具，面具上刻畫著青面獠牙的厲鬼。
“為什么要戴面具？”青瑤不解。
“我身為魏國的王爺，與自家軍隊交戰，那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當然要遮著點。”
“你要對自己國家的軍隊動手？”
“叛軍的軍隊，又不是我的。”
蕭槿潯言畢，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浮現出盈盈笑意，他道：“大美人，我教你，要做大事，首先便要無情，懂了嗎？”
未等青瑤回答，蕭槿離已不滿地驅趕他：“滾去上戰場。”
“行了。”晉王提一提銀槍，“我得走了。”說罷，他朝門外走去。
他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和那一柄威風凜凜的銀槍按理來說并不相配，但一看著他，青瑤莫名覺得那就該是他的武器。
或許因為他是蕭槿潯。
“別看了。”蕭槿離拉一拉她的手，不滿道。
青瑤收回視線，瞥他一眼，并未多言。
這場浩大的反叛已塵埃落定，現在更重要的是如何處置逆賊。
蕭槿離看向姚霜，勾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他道：“朕今天不殺你，等到二月二，朕會把華陽姑母叫上，親自去看你被斬首示眾。”
“你敢！”姚霜的情緒霎時崩潰了，眼眶通紅，目眥欲裂。
蕭槿離很滿意地欣賞著她無助的模樣，很是愉悅。
“帶下去。”
隨著他的吩咐落下，候在一旁的侍衛上前扣住姚霜的肩膀將她帶了下去。
外面的喊殺聲停了，皇宮守住了，城中的廝殺還未結束，但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些大事被一一解決，青瑤便起了好奇：“皇上，蕭槿潯為什么要幫著我們對付明王？”
“你傻啊，他是我親兄弟，不幫我幫明王？”蕭槿離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向蘇青瑤。
蘇青瑤就不想搭理他，見外面沒了動靜想出去，卻被蕭槿離抱住。
青瑤微微歪頭，眼里帶著戲謔：“皇上不也是妻妾一堆，孩子好幾個嗎？”
蕭槿離一噎，將頭埋在她的頸窩，悶聲道：“不一樣，我以后只會有你一人。”
青瑤沒說話，只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蕭槿離將她攬的更緊，輕嘆一聲：“結束了。”
結束了嗎？沒有。青瑤眸光微動，瞥了他一眼，只是這個時候腳麻了。
半晌，他才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銀惜，道：“回宮吧，今天朕有許多事要處理，就不去你宮里了，明日一定好好陪你。朕叫人送你回去。”
“嗯。”青瑤輕輕應了一聲。
出了宣政殿的大門，她看到云影仍在等她。
他的甲胄和兵刃都沾了血，應該也參與了剛才那一場廝殺。
“娘娘。”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青瑤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片刻，便道：“有勞云大人了。”
“不敢當。”云影沉聲說道。
他護送青瑤回仙靈殿，一路上，青瑤都沉默著。到了宮門口，他道一句“娘娘請回”，便欲離開。
“云大人。”青瑤叫住他，在他沉沉的目光中問：“皇上……派了多少人？”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但云影清楚地知道她問的是什么。
于是他答：“皇上手下暗衛共八十七人，派了五十人。三十人跟著娘娘，十人守著仙靈殿，還有十人……以及一支兩百人的京城駐軍守在娘娘出宮的路上。”
“我？出宮？”青瑤挑眉道。
“嗯，皇上說，若是守不住了，便讓微臣帶您出宮。”云影一頓，又道：“這些日子，明面上流水般的賞賜送進未央宮，其實十有八九都是空的，那些珍寶，都送到了宮外，幾乎把皇上的私庫都搬空了。”
“……”青瑤微微沉默，半晌才道：“若是大魏易主，我又能跑到哪去，有這么多珍寶，又有什么用？”
“皇上已經安排好了假身份，若是大魏易主，您便改名換姓活下去，不會有人發現的。”
“皇上安排的假身份……好像是叫蘇清婉。”
青瑤側過頭，嘟囔一句：“難聽。”
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清楚，《詩經》王風中有一句：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這是他的本意嗎？
“娘娘。”在她進去之前，云影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青瑤疑惑回頭，他低聲說了一句：“今日的話……乃我真心所想。”
這話說完，便是一陣沉默。
他今日說，讓她和他出宮。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不是他本意。他的情意她一直都清楚，但她不可能回應。
青瑤只當做沒聽到，轉身進仙靈殿。
云影靜靜望著她的背影，他知道，能把這句話說出來，對他而言，應該滿足了。
她是皇上的女人，他是侍衛，從一開始，就不該有任何心思。
青瑤一回仙靈殿，看了一下九公主與十一皇子一眼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