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君!”耶律貞氣得咬咬牙,一字一字將我的名字從齒間里吐了出來。
雖有些心底發毛,卻還是故作鎮靜地歪著腦袋嬉笑地看著他那張氣得發白的臉。
忽的,身后搭上來一只大手,我回頭一看來人,是夙炘,只見他笑得溫和,打圓場道:“六弟,這話是過了,這些話日后也就不要說了。”
這言語中竟有種壓迫感,我蹙眉,定睛看了一會兒,只好吐了吐舌頭就此作罷。自然是懶得再戲耍于他,回頭自顧自地研起磨來,心中的不悅也有些難忍,手上的力道也逐漸加重。
眼看著墨要磨干見底了,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的裴少安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細腕,我不予理會,隨即換了另一只手去磨,只想將它磨凈。
另一只手腕的疼痛感讓我意識到他裴少安的手勁兒加大了一些,我手上的動作依舊是沒有停下,直到那疼痛難忍,我再也沉不住氣,側過臉抬起頭笑問道:“老師,你這是為何?”
“殿下,貞殿下也是不易,殿下的話有些重了。”裴少安應得斯文得體,沒手上那勁兒,我或許還不知這眼前人是被氣著了。
眼前這個男人的臉色好看不到哪去,促狹間,我明白了。
裴少安,耶律貞。
耶律貞是初秋入夙為質的,裴少安是秋末武試入的宮,夙國境內尋不到裴少安的來歷,也是情有可原,裴少安也不見得是這男人的本名,看來,蘇問得走一趟凰都了。
想通了這些,總算是解開了對裴少安多年來的疑慮,我眉眼一舒,笑盈盈地看著他,佯裝之前那些事從未發生一般,問道:“老師,你為何抓著我的手不放,質子哥哥生得好看,君兒忍不住說同他說了幾句話而已,老師這是怎的了?”
“生得好看?夙君你不要太過分!”這四字還是將他耶律貞給激怒了,上好的紫竹狼毫筆就在他手里'啪'地一聲折成了兩段。
耶律貞個子高,年有十五,因氣憤隱忍而緊握的拳頭半露在袖口。
如果夙淺也有情緒就好了。
淺哥...
原本只是想達到激怒耶律貞這目的,到頭來倒是讓自己難受了起來,淺哥書信里向來不提受傷二字,可蘇洺的情報里盡是三殿下月初傷了何處,月底又是傷了何處,多是練兵場及戰場上惹來的傷口,淺哥若不回來,這夙崢怕是要繼位了。
我已沒了心思逗他玩兒,趁著裴少安的手勁松了,趕緊甩開,心疼的揉了揉細小的手腕,隨口道:“弟弟不過是想夸貞哥哥長得好看而已,先生又何故動氣。”
夙逸一個沒忍住,原本一張憋得通紅的臉終于忍不住,笑出了點聲兒,興許是與耶律貞相識,沒好笑出來,趕緊又將聲音收了回去,看著耶律貞的臉黑下一大塊才知曉事情要大發了。
我尋聲音來源,看了眼夙逸,沒有多想,自顧自翻起書來,這時耶律貞已大步到我的桌案前,陰沉的眼神仿佛要吃了我一般,低沉著聲兒道:“既然是想夸贊,還望君弟日后多學些詩詞歌賦,用得恰當才好。”
我合上書冊,不耐煩地看著眼前的人,笑著應下道:“那是自然。”
耶律貞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坐回到自己的桌案前,一聲不吭地看著手上的書冊。
試探到這也就結束了,原以為會就此結束。
誰承想,一旁看戲的夙煜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今日這上書房被六弟折騰得夠熱鬧,小鳳凰,你怎的被我這六弟給欺負得這般狼狽?哈哈!”
雖說有些不中聽,但是話語中也沒有嘲諷之味,是夙煜,想來與這耶律貞也是交情深,才敢這般大肆厥辭,也不懼他氣惱。
突然,傳來一聲“成何體統”嚇得我回了魂,是父皇。
我心虛地往夙逸懷里鉆,畢竟是自己挑釁在先,傳入母妃耳中,我非得跪祠堂一天一夜不可。
夙逸隨父皇,個子高,僅僅三歲之差,他就已高我一個腦袋,前些年也不見夙逸長我多少,怎的突然就差了那么多。
夙煜倒是不怕,告狀道:“父皇,方才君弟弟夸小鳳凰長得美。”
“四哥莫要胡說,君弟沒有那個意思,父皇莫要聽四哥胡說。”夙逸見形勢不對,趕緊出來說情。
“哦?難道是你說的?”夙煜那雙眼睛有了神一般,盯地夙逸全身發麻,好不自在。
這夙煜明顯是幫著耶律貞的,將我全盤抖了出來。
火來水擋,兵來將擋。
我沒思索就站了出來,認錯道:“父皇,兒臣知道錯了,但…但兒臣學問尚淺,只會說好看,才惹了貞哥哥生氣,兒臣委屈。”
就算父皇責怪我,我也得拉著耶律貞下水,祠堂里有老鼠,我總不能一個人待著。
父皇臉色越發不好,喜貴趕緊替我打圓場,走到我前頭,背對我就跪下求情道:“皇上,都怪貞殿下這模樣生得俊俏,君殿下無心之言,莫要動氣啊。”
此時我心里發誓,日后要好好報答喜貴。
父皇聽了喜貴的話,面色也算緩和了一些,隱忍著脾氣道:“君兒,莫要無理,算起輩分,貞兒也是你的兄長。”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日后定會好好做學問,敬重哥哥們。”
父皇笑了笑,說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