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不再說什么,就靜坐在一旁擔(dān)心地看著我們,后宮這些瑣事她從來不多說半個(gè)字,說多錯(cuò)多。
“君弟,也是你那些話讓老師覺著心術(shù)不正,你好好與老師說說,老師知曉后就明白了,日后不會(huì)再罰你的。”夙逸想得倒是簡單,倒也是聰明地不去幫著耶律貞說話,只怕火上澆油,不敢說錯(cuò)一句話。
耶律貞的神色莫名的凝重起來,最后那句話是有意而道之的,如此說來,他與裴少安之間定是有瓜葛的,對裴少安之前的試探以及方才的試探,足以讓我知曉里邊的水有多深,要不要摻一腳就要看他們目的是什么。
若只是保他耶律貞在宮里平安無憂,那我也只能看著不去找他晦氣了,但一點(diǎn)讓我困惑的是,以耶律貞籠絡(luò)父皇和皇兄們的本事足以看出這里邊裴少安是個(gè)多余的人,這攤水怕是沒那么簡單了,他耶律貞是個(gè)有本事的人,凰都豈會(huì)派一個(gè)沒本事的皇子前來做質(zhì)子?
看到耶律貞的臉色不對,我也有了底,我回去靜候蘇問在凰都尋訪的結(jié)果就好了。
我收起了怒容,喝了口茶,入口香甜,無澀味,我沖著李錦笑盈盈道:“錦姐姐,你的茶真好喝,這茶葉我想帶回去一些。”
“李美人,別苑有些瑣事,我先走了。”耶律貞見我變臉,約摸是發(fā)覺自己上了套,輕蔑的神態(tài)蕩然無存,不敢多說什么,只道了一聲告辭就起身離去。
夙逸這小腦瓜子甚是不解,原以為吃癟的是我,這倒成了耶律貞狼狽離去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兒。
李錦看著我笑著嘆氣搖頭,滿臉盡是無奈,出生書香門第自然也是有禮之人,豈會(huì)讓耶律貞?yīng)氉猿鋈ィ厝皇且叱鑫菟涂偷摹?p> “君弟,你剛那些話盡是說自己的狼狽,怎的就把貞哥氣走了?”夙逸湊過來,好奇地問道。
我拿著荷葉花色的瓷杯在指尖晃了晃,看著杯中暈出幾圈漣漪,打著馬虎眼道:“我怎的知曉,我看貞哥哥生氣了,我就開心了唄,誰知道他心里怎的想的。”
“君弟,日后不要說這話了,讓老師聽了去又要罰你了。”夙逸一本正經(jīng),像極了一個(gè)哥哥教訓(xùn)弟弟的模樣。
非也,這點(diǎn)給耶律貞漏了點(diǎn)風(fēng),裴少安怕是不會(huì)因?yàn)橐韶懙氖露鵀殡y與我,我這也好正大光明地旁敲側(cè)擊了。
想到此處,甚是歡喜,大聲沖著門外道:“錦姐姐,我要聽上次的曲子。”
“好,殿下等會(huì)兒,我一會(huì)兒就來。”李錦兩頭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哄好那邊,接著哄我這一邊。
那日后,裴少安果真沒有為難與我了,如往常一般,裴少安拿著冊子邊走邊念著詩詞,我仍是肆無忌憚地盯著耶律貞瞧個(gè)沒完,耶律貞時(shí)不時(shí)會(huì)抬頭看著我,瞪我一眼以發(fā)泄他心里的氣惱,奈何不好發(fā)作。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這禮,即君子之根,無禮,則無君子也,與禮不和,交友慎之......”聲音是越來越近,且不說他裴少安怎的就站在我和耶律貞中間不動(dòng)了,這句話明顯是在寓意我失了禮數(shù),我這半月瞧下來,怕是這兩人也是憋不住了,這人看不著了,我就看回到了書冊,等著裴少安挪步。
許久,這一炷香都沒了,裴少安怎的還站著不動(dòng)?
百無聊賴間,玩起了蘇榕給我的小泥人,我半舉著手臂,讓泥人立于寬大的袖口中,背著裴少安玩得起勁,蘇榕說這泥人是她上次出宮采購時(shí)讓那師傅照著我的畫像捏的,說來這師傅手藝真的好,這個(gè)捏的臉竟有九分神似,一張樂呵著的臉看不出一絲憂愁,想到此處,我倒有些羨慕這泥人了。
想得出神,這袖中的泥人被一只大手拿了去,我抬頭一看,是裴少安,只見他拿著泥人在手中,手勁適中,我忙道:“老師,輕一些,這泥人不禁拿捏的。”
“君弟,莫要無禮!”夙逸怕是同上次那般頂撞,出聲阻止道。
我皺眉,不服氣地喃喃道:“這是蘇榕送予我的第一個(gè)玩物,老師捏壞了,一會(huì)兒下了早課我怎么去同蘇榕說。”
我也是心急,裴少安這陰晴不定,早不是之前處了四年的裴少安了,蘇榕的心意,我怎能讓她傷心?
聞言后的裴少安不怒,反倒笑了出聲,將泥人放回我的桌案之上,頗為高深地道:“殿下,你玩賞著自己此時(shí)適合的玩物,微臣豈能奪你之好。”
我松了一口氣,正想將泥人收回袖中藏好,就一剎那,裴少安一個(gè)巴掌下來,泥人本就不禁拿捏,這下可好,肢解似的呈五馬分尸的模樣散落在桌案上,眼淚頃刻間在眼眶里蕩漾。
“微臣的講堂里,還望殿下習(xí)課為先,戲耍在后。”裴少安的話不冷不熱,只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我盯著桌案上的泥塊許久,久久不能回神,恍惚間,聽著夙逸小聲的安慰道:“君弟,你別哭,早課后我讓順兒出宮給你帶十個(gè)一模一樣的。”
我下意識地抹了把淚,指尖感受到那濕潤,心驚,為何我哭了?想來是近日心性傲了一些,但這也不能白白給人欺負(fù)了。
想畢,我抹干眼淚,將桌案上的泥塊一粒粒撿起包在帕子里放回袖中,靜坐著直到下早課。
夙逸見我消沉,便陪著我蹲坐在門口等蘇榕,接夙逸的順兒來得早,也是納悶,這大寒天自家殿下怎的跟著我湊熱鬧蹲在外邊等人,那嫌棄的神情一覽無遺,換做平日,我定要酸他幾句,可今日,卻沒了那個(gè)閑心管他人怎想。
我盯著外邊的樹發(fā)呆,葉落盡了,淺哥上次回信說,衣食充足,無傷無病,莫憂心。
戰(zhàn)事緊急,寥寥數(shù)字,我該有此覺悟,淺哥走后,我只有長大了。
“逸哥哥,這泥人是蘇榕出宮讓師傅對著畫像捏的君兒,你說,這泥人的君兒這般被五馬分尸,若日后君兒真的被五馬分尸該怎么辦,會(huì)疼嗎?”我袖中掂量著那坨泥塊,只覺肉疼,五馬分尸,何等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