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逸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有余悸的模樣,只聽他道:“三哥,敘舊就免了,崢哥政務繁忙,恐怕不得空閑,六弟仗義,公務在身也要陪著三哥,禮部的那些差事不要辦砸了才好。”
這話陰陽怪氣得很,其中意思簡單明了,我拽過夙淺的衣角,接過話茬,笑著道:“淺哥與我十年未見,禮部的差事哪有陪著淺哥好玩兒,再者,禮部還有李大人在,哪會誤事?”
夙逸眉微皺,嘴角扯出一絲生澀的笑意,伸過手拽住我的手臂,賠禮道:“三哥,借六弟一用,得罪。”
我反應過來時,已被他拽出了老遠,看著夙淺站在那一動不動,我兩都沒料到夙逸會如此。
“五哥,你逾矩了。”夙逸手上的力度也愈來愈重,越過一道宮門尋了個墻角,將我往里一推才罷休。
他在我跟前一站,居高臨下之勢,卻是出口相勸:“今日會有人刺殺三哥,不可出宮。”
這話下來,讓原本夙逸從個頭上給予我的壓迫感瞬間散了去,我沒多想,抬起頭開口就問:“是溫家?”
夙逸的眉頭又深了幾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今日不要隨三哥出宮就是了。”
百合羹。
當年一碗百合羹要了梅母妃的命,如今是連夙淺都不放過了。
想到此處,我氣得發抖,夙逸見我這模樣,以為我是嚇到了,雙手搭上我的肩,認真道:“君弟,你別怕,母后說了,不會動你。”
聽到此處,理智也被那最后四個字給喚了回來,無意間瞥了眼對面宮門的拐角,有宮女。
我腦子突然冒出個念頭,隨即,我紅起了眼眶,退后一步,待他靠近我,緊接著打抱不平道:“淺哥本就無意于皇位,母后怎的就忍心下殺手?他是我們的哥哥,你怎么忍心袖手旁觀,看著他被母后派人行刺?”
“君弟,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卑鄙?為了送大哥上位,幫著母后除掉自己的哥哥?”夙逸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步步緊逼。
這是除掉皇后的一個機會,我何必點破其中的玄妙。
我把眼淚一抹,閃身掙脫而出,跑出一丈之遠,賭氣的語氣說道:“今日我就是要和淺哥出宮,淺哥武藝高強,我又有何懼?”
是真話,可這不懼不是夙淺給予我的勇氣,而是這鍋水還未燒開,夙淺死不了,夙崢若是明白人,豈會不護著夙淺?
“五哥,我先走一步。”我整了整衣襟,轉身就走,夙逸性子直得很,但也足以讓我愧疚,我終究是在利用他。
朝堂之上,百官不敢私語,我立于夙淺身側,沒耐性地在袖子下玩著兩顆玉珠,夙逸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我琢磨著今日出宮一事的危險,又覺著淺哥相伴,是妥當的。
蘇洺與蘇洛已歸,因戰功無數,已在入宮前被封左右親身侍衛,就算出宮也是相伴在淺哥身側。
‘哐當’手一松,玉珠便落到地上,第一出戲。
玉珠是三哥前幾年托人送來的生辰禮,玉珠,無菱無角,寓意著八面玲瓏之意,我有時在信中埋怨母妃將我逼得太緊,母后與哥哥們的事情,卻從來不說父皇對我的溺愛,這不是我的,是他的。
殿中百官倒抽了一口冷氣,三哥皺眉,立馬彎下腰撿回珠子塞回給我,眼神示意我莫要胡鬧。
我不理,收好珠子就說道:“父皇,我要出恭!”
只見龍椅上的人不抬頭,這事兒已是見怪不怪了,三天兩頭來一次,許久才抬起頭,耐著性子道:“君兒,這還不到出宮的時辰,你三哥的封位,不想知道了?”
封位,我來了精神,笑盈盈道:“兒臣耐得住耐得住。”
“你小子...還好老三回來了,這些年頭朕都把你寵無法無天了,這幾天讓老三帶你去兵部練練,省得在宮里擾你母妃心煩。”父皇一提‘兵部’二字,我就心里有底了。
我沉住氣,心里偷著樂呵,手中的玉珠依舊玩個不停,玉本就亮得透光,經我把玩了幾年后的今日,光澤已是更甚,卻比不上母妃床頭的那顆夜明珠,實在沮喪得很,玉終究是玉。
我四周掃了一眼,唇角微揚,果然都是有心人,話中那意思誰都明白了,偏偏又沉住氣,朝堂上的這些事兒比后宮好玩兒多了,想畢,我開口直言問道:“父皇,那你日后可是要將兵部交予淺哥掌管?”
“咳...”喜貴輕咳了一聲,示意了我的有失禮數。
父皇也不責怪,這幾年無法無天也是他默許的,在外名聲尚且不是太難聽,也就裝著不曉得,話語中透露了‘兵部’二字,可不是讓我接話的嗎?
父皇聽了我那話,朝喜貴擺了擺手,喜貴會意,隨即從袖子取出一道圣旨,念道:“吾兒夙淺,在外十年期間,不畏艱險,抵御外敵,奪城七座,護國有功,特任兵部少將一職,常駐都城,封號驍勇副將,欽此!”
我撇撇嘴,自是不樂意,少將連個虎符都得不著,還不是得意了寧虎,也罷也罷。
淺哥上前,屈膝半跪,接旨道:“承蒙父皇厚愛!”
十年,換來的不過是一個封號嗎?兵荒馬亂,刀劍無眼的那十年換來的不過是一紙虛榮嗎...我盯著夙淺平和的臉思索許久,直到他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才回過神來。
緊接著,父皇站起身,正經地說:“今日早些退朝吧,君兒,出宮后不可頑皮,兵部有兵部的人才,禮部有禮部的人才,不可耽誤了自己,更不能耽誤老三,曉得了?”
我笑眼一彎,不理那話中的意思,拉起夙淺就往外跑,邊跑邊耍著無賴,嬉笑道:“父皇!反正今天淺哥是我的,父皇都霸占了十年,也該歸我了!兒臣告退!”
朝堂上鴉雀無聲,也是見怪不怪了,只聽父皇在身后氣得嚷嚷著道:“臭小子,沒大沒小!你給我回來...我...遲早給你指門婚事!”
我裝著沒聽見似的,跑得無所畏懼,親事嘛...母妃自然替我擋掉,退一萬步,朝中百官見了我這模樣,誰敢把閨中女子許我終生?
這日子也是美哉。